他被放在榻上,看着道主去找来了些伤药,轻轻地拿着手巾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见她没有说话的打算,白苼脸上有些难过,突然觉得伤口也隐约作痛。
“我去了趟天宫……”道主慢慢说道。
白苼一怔,抬头看着她,她对着自己笑了笑,笑得真好看,脸上的伤口被轻轻擦拭着,他的心口也被打开。
“睡觉前不是有雷电吗,我去让他们停下来了。”道主处理了他脸上的伤口,又拉起他的左手,挽起他的衣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有些发黑了,狐妖的爪子带着妖毒,应该是中了毒。
“白苼,你若不舒服要告诉我。”道主认真地说。
“我听你的。”白苼点点头。她身上有股能让他安心的气息,让他依赖甚至着迷。
这四个字道主已经从他嘴里听了许多遍,她觉得心暖,笑着问道,“我能去天上,能让雷电停下,你害怕吗?说不定我也像方才的狐妖那样,是个妖……”
“你不是。”白苼硬生生打断她的话,他极少没等她说完就插话。
这样相信她啊,道主也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带着几分笑意,道,“是,我不是。包扎好了,明早就可以好了,现在还有两个时辰,你再睡一会吧。”
“你不睡吗?”白苼问道。
“我还不困,也不需睡觉。”道主欲要起身,却被扯住了衣袖,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白苼,挑眉道,“可是不舒服?”
“是人都要休息的,你不睡,那我陪着你。”白苼眼睛看着她,让道主有些无奈,他跟着自己已经有一年了,刚开始时他就跟在这小遥道里,不说话,也不像现在一样喜欢粘着她。她也没把他当回事,毕竟她也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后来他慢慢地跟在自己身后一丈远,他第一次说话只有四个字,“你叫什么?”
道主摇了摇头,以前的事还是不想了,她脱了外衣,上了榻,躺在白苼旁边,轻声道,“睡吧。”
她闭了眼睛,没过一会儿,身旁的小人儿就轻轻地躺了下来,还小心翼翼地抱住自己的手,用小脸蛋蹭了蹭。
这行为让道主觉得暖心,她侧了身体,将他抱着,如今天寒地冻,白苼身体有些凉,这让她更加心疼地抱紧了些。
能让他安心的人对他说,“睡吧……”
次早,道主隐约地觉得有只手在她的脸上抚摸着,待她醒来时,白苼已经端着木盆进来,“早饭准备好了。”
他给她递过一块布,道,“洗漱吧。”
道主接过来擦拭了脸,看着白苼疑惑问道,“不舒服?”
他摇头。
“你脸有些红。”道主这句话让他低了低头,看起来有几分害羞。
道主以为他有心事,也不过问,只让他靠近些。
她拉起他的小手,挽起衣袖察看了昨夜的伤口,白皙白嫩的手臂上一点伤疤都没有,道主笑了笑,还好。
“等会我们是要去镇上吗?”白苼抬头看着道主问道。
道主却拿手轻轻托着他下巴,她凑近了些许,白苼的脸又烫了些许,耳边响起她疑惑的话,“咦,怎么会留疤?”
手指轻轻磨砂着他脸颊上一道浅浅的疤痕,白苼有些不自在,稍稍动了一下,就听见道主道,“别动,”顿了顿,“不会痛的。”
道主手指微动,白苼只觉得脸上凉凉的,很舒服,他很喜欢。
“说来已经很久没出过道观了。”道主用法力给他治愈伤口,对于白苼她有些看不透,身份,来历,甚至是小小年纪便这么一副深沉不喜说话的性子。
“白苼,两年前,你家中发生了何事?”道主淡淡问道。
“我……”白苼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几个字,“不知道。”
“那以后可有何打算?”
道主只是随便问问,她已经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但问者无意,听者有心。白苼心里有些不安,她对他好,会保护他,会带他去镇上买东西,会给他做衣服,还会给他疗伤。这些让他对她产生了一种依赖,一种沉迷。
白苼顾不得她手指触碰肌肤带给自己的愉快,将道主的手拉住,两只漂亮的眼睛看着她,问道,“我想跟着你。”
道主一愣,倒是没想到他这般依赖自己,许是自己给他一种安全感的原因吧,她这样想着。见她没说话,白苼急了,继续道,“我很想跟着你,你……”
“别赶我走。”
一张小脸有些紧张不安,道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第一次这样肆意地笑,虽然短暂,但让白苼看呆了。
“走,去镇上。”
道主让他吃了些白粥,她也吃了几口,因为白苼非得让她吃了才出去,她拗不过他。
小遥道在山腰间,到达最近的镇上也需下了山,走过一段山路,踏过一条小河才能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山边小路上不着不急地走着,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
遥镇,是洛阳最偏僻的小镇,百姓风俗也纯朴,他们没见过这样让人眼睛一亮的女子,她一身白衣,地面刚下过雨,却奇异地没有将她衣裙弄脏,仍干净整洁。
她牵着一个十岁的男孩,这男孩可生得俊俏,一瞬间,店里的客人目光都停留在他们身上。
“店家,来两个小菜,一壶酒。”说来昨夜道主的声音还是沙哑的,现在却柔亮悦耳。小二愣愣地反应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一边给两人引路,一边说,“姑娘生得好看,小公子又生得可爱俊俏,不知是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啊?”
这店家请的都是识几个大字的小二,所以说话带着几分书气,又带着几分探究,毕竟这好看的女子少见,没想到他李小福见着了!
看着眼前笑容有些谄媚,又盯着道主看的小二,白苼有些不高兴,他冷冷道,“她不喜欢说话,你去上菜便是。”
白苼虽小,眼神却凌厉,小二吓了一跳,自己怎么给这么一个小屁孩给吓唬了,他余光瞄了瞄道主,见她眼神宠溺地看着白苼,不由得摸摸鼻子,咧嘴笑道,“小公子许是饿得厉害,菜马上就到,两位稍等片刻!”
小二吆喝着进了后厨,道主看着白苼似是护主的脸色,用手摸着他的脑袋,笑道,“我不喜欢说话?”
白苼任由她摸,认真地点点头,“平常你都是很少说话的。”
“我只是找不着说话的人,其实……”白苼仰头看着她,等着她下一句,道主眼眉弯了弯,“我挺爱说话的。”
“我可以陪你说话。”白苼突然来一句话,道主挑眉,他继续道,“你想说话时我就陪着你说话,你不想说话我就不吵你。”
道主见过太多的世态炎凉,白苼的真挚眼神却让她心暖起来,不是所有真挚的感情都有回复,但至少,她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在这凡间,任何一个都不会。
“好,我听你的。”道主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最近她好像挺喜欢摸他小脑袋的,看来是独自久了,竟喜欢与一个同自己年龄相差甚远的小孩说话了。
这话可让白苼乐了,这句话不就是他经常和她说的吗,她记得!
小二将菜端了上来,酒还是小镇里贵人才能饮得到的女儿红。道主和颜悦色地跟小二聊了几句,白苼盯着小二看了又看,直到他招呼其他客人去了再收回目光。
道主倒了一杯给自己,见白苼看着自己,又给他倒了一小杯,“你还小,不能饮酒,不过可以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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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顾自地仰头饮完一杯,再饮第二杯时却被一只手抓住,道主看向白苼,问道,“你还想饮?”
“饮酒伤身。”白苼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将她手中的酒杯夺了过去。
道主活了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小孩抢走手中酒杯,她顿时蹙起眉来,不解道,“白苼,你从何学来的说辞,饮酒伤身?”
说着,道主从他手中拿回酒杯,道,“小酒怡情,大酒伤神,既然你说伤身,那这酒你就饮不得。”
“吃菜。”她将菜推到白苼面前,自己继续饮着酒。白苼一张小脸有些无奈,最后他道,“那我陪你喝。”
“不许喝。”道主只丢给他这么一句。他眉头皱了起来,伸手去拿酒,但道主哪能让他碰到,她将酒挪到自己面前,白苼这小娃小胳膊短腿的,怎么够也够不着。
最后够了几次都够不着酒壶的一角,道主看着他那眉褶子都能夹死一只苍蝇时,不由得伸手将它抚平,浅笑道,“小小年纪,老是皱眉的话,可会易老的,不逗你了,你随意喝,喝醉了有我呢,定能抱你回去的。”
“那我不喝了。”白苼立马摇头,他喝醉了能让她抱自己,这当然是他喜欢的,只是要是他喝醉期间有什么妖怪要欺负她,那可怎么办!
道主也不勉强,在她看来,这小孩子的心思着实是她猜不来的。
镇上的吃食白苼吃不惯,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道主也没什么胃口,光顾着喝酒,不知不觉就把整壶酒喝了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