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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则瞳孔一缩,心中骇然万分——如果是叶昙渊出手,就算是把他和池韶司加在一起,恐怕也讨不了好。
一转头便看到叶则吐血的场景,池韶司心下顿时惊怒交加,“阿则!”
池天汉显然对他的心不在焉很是不满,一剑劈下去,冷笑道:“跟我打你还敢分心?”
池韶司反身挥剑斜上截住迎面劈来的剑刃,手中长剑忽往复收,足尖一点便退开数步。
他没有恋战,心急火燎地想要去查看叶则的情况,但叶昙渊却如一座横亘在他与叶则之间的山峦,让他寸步难行。
池韶司怒道:“你不是阿则的父亲吗?为何要帮着池天汉那厮对付我们?”
叶昙渊一言不发,只是神色冰冷地堵着他的去路。
池天汉被自家儿子这般鄙夷唾弃,心里的滋味甚是五味杂陈。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很好奇他的好儿子接下来会怎么做。
“咳咳咳……”另一边厢,叶则已经勉力站起身来,身形如一株在风雨中颤巍巍摇摆的细弱杨柳,他嘶声劝道:“阿司,他现在神智全无,你跟他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不错,”池天汉闻言瞥了叶则一眼,抱着好梦正酣的司无崖,好整以暇地在旁看戏,“真是好一出父子相煎的戏码!”
要不是手上还抱着一个小东西,他真想拍掌称快。
叶则冷眼看他,皱眉问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池天汉颇有几分自得地笑道:“当年,我以素瑶尸身将叶昙渊引走之后,故意激怒他,让他失去理智,嗜杀成狂。这走火入魔之人还真是半点都刺激不得,像条疯狗似的乱咬人。不过,如果这条狗对自己忠心耿耿,凶悍一点儿反倒是一件美事,不是吗?”
他笑容满面地招了招手,叶昙渊就慢慢走向了他,恭恭敬敬地垂下脑袋任他轻拍脸颊。这个动作看似温和,实则带有强烈的侮辱意味。
如果叶昙渊神智尚存,恐怕会气得想把池天汉一剑捅死!
叶则问道:“你把他制成了傀儡?”
池天汉不答反问:“你知道失魂蛊吗?”
叶则心下一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胡不思医毒双修,对于蛊毒之术也钻研颇深。在海外岛屿居住的时候,她曾兴致大发历数各类千奇百怪的蛊虫,失魂蛊便是其中之一。
失魂蛊,顾名思义,便是能让人神智全失沦为走尸的蛊虫。这种蛊虫身形极为细小,几乎肉眼不能看见。饲主以自己的鲜血将蛊虫养大之后,它便会与饲主心意相通。一旦钻入人脑,失魂蛊虫就会吸食营养壮大自身,使宿主的神智受到饲主的控制,从此成为他人刀下鱼肉,身不由己!
思及此,叶则不由怒斥道:“你竟然这般折辱他!”
叶昙渊是叶则的生身父亲,哪怕两人只有一面之缘,在这个孝道至上的时代,他也不能对此无动于衷。更何况,想到几年前第一次与叶昙渊见面的情景,他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涌动。
那时候的叶昙渊纵然白发如雪冷若冰霜,可是他的眼睛依然十分明亮,而不是如今的一潭死水。
“那又如何?”池天汉嗤笑一声,说道:“你若是见不得他被我驱使,不如一剑刺死他,让他解脱好了。”
“你!”叶则胸口气血翻腾,嘴角又溢出一股血来,“卑鄙小人!”
方才趁机来到他身边的池韶司见状,连忙伸手抚着他的背部,掌间真气外吐,滋润着他受损的经脉,嘴里不忘关切道:“阿则,你怎么样了?”
叶则轻咳几声,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卑鄙小人又如何?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池天汉悠悠然道:“你们想好了吗?是要乖乖听话,为我取来神木鼎,还是……”
“呵,我们根本就没得选择吧?”叶则冷笑道:“就算我们不愿意,你也会逼我们就范。”
“我从没说过是在与你们商量,”池天汉坦然地点点头,“你们若是不愿意的话,少不了要吃点苦头。”
叶则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听候差遣就是。烦请你将无崖还给我们。”
池天汉笑道:“果然还是与聪明人说话最为舒心。”
他将怀里的婴孩递给叶昙渊,语气温和地说道:“师弟,师侄不放心我来照顾他儿子,你把这小鬼送还给他罢。”
叶昙渊一言不发地抱过司无崖,走到了叶则面前。他幽深死寂的眼睛看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目中一片空茫,完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叶则从他手里接过司无崖,细细察看一番,见小鬼毫发无损,兀自睡得正香,这才松了口气。
池天汉似乎并不担心他们会逃之夭夭,他弯身将静静躺在镶玉牙床上沉睡的女子打横抱起,说道:“走罢。你们原先是要往哪里去?”
叶则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怀里的女子,嘴唇微微颤抖,“那是……”
那女子一袭湖蓝长裙,紧紧阖着双眼,容姿秀美,清雅绝俗,只是肌肤间少了血色,显得异常苍白。墙壁上的画像空有其形,不得其神,根本道不出她十分的美丽。
池天汉扬眉笑道:“你没看错,这是你的母亲,江素瑶。”
“无耻!”叶则眉毛紧蹙,叱道:“她已经死了,你居然还不放过她?”
死者为大,池天汉害死了江素瑶不说,竟然还敢如此亵·渎她的遗体!
池天汉最听不得有人说起江素瑶已死之事,勃然大怒道:“素瑶没有死!她很快就会回来了!你身为她的儿子,这般咒她实在心思歹毒。”
池韶司嗤笑道:“装模作样!阿则不过是实话实说,你何必狗急跳墙?”
池天汉怒极反笑,冷然道:“我当初就不该留下你这孽种。”
池韶司道:“孽种喊谁?”
“你!”池天汉被他气得简直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看来这些年我疏于管教,倒是让你连‘孝’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了。”
他话音一落,叶昙渊身形就是一闪,紧逼过来!
但池韶司早有准备,一手横剑抵挡,另一只手揽住叶则往后疾退。
此处空间狭小,叶昙渊除了没有拔剑出鞘之外,动起手来横行无忌。池韶司虽渐渐落了下风,但剑势分毫不让,两人缠斗起来杀伤力堪比毁灭性武器。
一时间,室内各类金玉器物纷纷碎裂倒地,石壁上的画卷也被剑气划得破破烂烂,看得池天汉心如刀割。
叶昙渊察觉到他的心思,便停了手,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侧。
池韶司仍以防备姿态护在叶则身前,警惕地盯着池天汉。
池天汉不屑地冷嗤一声,说道:“行了,走罢。”
语毕,他就抱着江素瑶走向了西面的石壁。抬脚一踢,不知触动了哪里的机关,一扇沉重的石门便“轰隆——”打开。天光倾泻进来,照亮了烛光昏暗的石室。
叶昙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如影随形。
叶则眯了眯眼,拉下池韶司抵在他背部的手说道:“阿司,我伤得不重,你不用耗费内力给我疗伤了。”
池韶司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嗅着他发间淡香,闷声说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叶则哭笑不得道:“这怎么能怪你?你想要保护我,我又何尝不想护你不受伤害?”
池韶司摸了摸他的脸颊,神色温柔,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愠怒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两个还杵在这里干嘛?要我请你们吗?”
原来池天汉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转头一看,发现两人没跟上来,便折返了回来。没想到一走进石室,就看到他们两人正在打情骂俏的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池韶司置若罔闻,垂首在叶则唇上轻轻啄吻一下,又从他怀里抱过司无崖,这才抬眼看向了池天汉,眼神之中挑衅意味十足。
池天汉忍下心头怒气,瞥了叶则一眼,冷笑道:“能不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说罢,他又抱着江素瑶走了出去。
叶则与池韶司十指相扣,慢悠悠地跟随在后。
外面停着一辆奢华宽敞的马车,两匹套着挽具的高头大马站在那里,皮毛油光水滑,身形优美矫健,一看便知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叶昙渊抱剑站在马车边,身形高大修长,面无表情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池天汉已经抱着江素瑶上去了,等了一会儿没见有人进来,他不由扬声喊道:“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
话音刚落,车帘就被人掀开了。叶昙渊抱着刚刚睡醒的司无崖进来,在池天汉对面坐定,时不时还低头看一眼怀里软绵绵的小家伙,似有些手足无措。
池天汉:“……”
察觉到马车开始向前行进,他撩开车帘一瞧,就看到叶则与池韶司各骑了一匹马。两匹马之间距离不远,骑在马上的两人不时便会挨蹭到对方的小腿。
池韶司似乎觉得这样颇为有趣,牵着缰绳控制座下骏马去挤叶则。
叶则踢了他一脚,笑骂道:“你幼不幼稚?”
池韶司故作委屈道:“司司今年才三岁,不懂阿则哥哥在说什么。”
池天汉眯了眯眼,鼻间发出一声冷嗤,而后默默放下车帘,坐了回去。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儿子这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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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约莫四个时辰之后,天色逐渐昏霾。荒郊野外孤鬼怒号,道路黑魆魆一片,实在不好赶路。池天汉便让叶则和池韶司停下,暂且在此安营扎寨,休憩一晚。
几人都是江湖人士,幕天席地再稀疏平常不过。填饱肚子之后,在周围撒上驱逐虫蚁的药粉,叶则与池韶司便围着篝火依偎在一起守夜。
两人仰头望着万里长空,夜色溶溶,月明涓涓。清风盈香送满怀,漫天星辰在身畔。
此情此景,以诗情画意形容也不为过,偏偏叶则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冷吗?”池韶司拿木棍拨拉了两下火堆,让篝火燃得更旺。感觉肩上蓦然一沉,他侧头望去,叶则皎洁无暇的面容映入眼中,满脸倦意惹人怜爱,“阿则,你困了?”
“嗯。”叶则点了点头,往他怀里钻去,“后半夜叫我起来。”
池韶司将他抱紧了些,点了点头说道:“好,你睡罢。”
等到叶则沉入梦乡,池韶司忽然伸手在他后颈部凹陷处一点。这个穴道叫做安眠穴,可以让人一觉睡到天明,动静再大都吵不醒。
待叶则的呼吸变得绵长之后,池韶司才对着马车的方向喊道:“池天汉,我们谈谈。”
池天汉并未陷入深眠,只是在闭目养神,自然听到了他的话。他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个逆子又有什么幺蛾子?
“哦?你要和我谈什么?”
他的声音隔着帘布清晰地传入耳中,池韶司道:“你要神木鼎,是为了让叶夫人死而复生吗?”
“……叶夫人?”池天汉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抬眼望向正抱剑坐在一旁的叶昙渊,脸上神色莫辩,“阿司,你猜的不错,神木鼎的确能让人死而复生。”
池韶司洞察力过人,叶则今日听到神木鼎时的异样反应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再联想到他寻找剑圣宝藏的不明目的,他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大胆猜测——叶则想要在剑圣宝藏里找到神木鼎,解除他们两人之间的子母蛊联系!
他垂下头,凝视着叶则沉睡的面容,问道:“除此之外,神木鼎还有什么作用?”
池天汉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池韶司皱紧了眉,说道:“与你无关,你只要告诉我就是了。”
池天汉冷笑一下,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还是告诉了他,“神木鼎天生奇异,鼎中燃香,可引方圆百里毒虫入鼎*,炼成蛊王。”
池韶司若有所思道:“……就算这蛊虫深植血脉之中,与宿主性命攸关,也能引出来吗?”
池天汉道:“自然是能引出来的。非但如此,还能让宿主毫发无伤。”
“原来如此,”池韶司闭了闭眼,低声道:“多谢你了。”
池天汉微微一怔,不由笑道:“你竟然也会谢我……”
话中不知是惊奇多一点,还是悲凉更多一些。
池韶司不再搭理他,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的青年。
那一双波光湛然的桃花眼此刻正紧紧闭着,长睫如羽,檀口微张,乖巧而诱·人。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都亲吻抚摸过,他明明已经将他从头到尾由内而外完完全全地占有了,可为什么他们之间依然如隔深渊瀚海,沟壑难填?他望着天际出神的时候究竟在想谁?是他偶尔梦呓中的萧远贺梓轩厉寒朔吗?
心口一阵又一阵闷痛,可是他不怪他,一点都不,他怎么舍得责怪他呢?他的阿则是世上最好的人,没有人能伤害,他自己也不例外!
池韶司低声唤道:“阿则……”
眼前闪过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当年他被穆崇岭掳走之后,拼死才在进入机关重重的穆家堡之前逃了出去。那时候的他身中剧·毒,伤痕累累,半死不活地蹲在街角。他不经意抬眼,远远便看到一个唇红齿白的小沙弥正垫着脚尖仰着小脸买包子,刹那间心神就是一动。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支撑他跑过去抢了小沙弥手中的那一袋包子,将对方引入了无人的深巷。小沙弥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仰脸瞪着他的样子实在动人心弦。
他出身北地天魔教,是非观念早已淡薄,只懂得想要便抢回去。那是他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人,想把对方藏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只有他一人能找到。可惜,那时他有心却无力,只能小小地欺负了对方一下,便憾然离开了。
没想到再次相见,小沙弥竟然帮他拔除了体内的剧·毒,还在他假装落水奄奄一息的时候吻住了他。那时他微微睁开眼缝,望着对方焦急的神色,精致白嫩的小脸,竟然鬼使神差般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小沙弥的嘴唇,结果把他气得险些哭出来。那一夜是他有记忆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可纵然有再多不舍,他也必须离开。
池韶司指腹摩挲着叶则的面容,微微呼出一口气——所幸分分合合数次,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他决不允许有人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