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第197章、喜欢(1 / 1)

江风猎猎,明明五更天的时候都风歇雨停了,没成想这会儿又起了风,乌云密布。

他站在船头,她亦站在小船上,仰着头,看定他,表情倔犟。

二人的距离逐渐拉开,一个浪打了来,大船毫无所动,小舟却猛的一个晃荡,她整个人差点撞了出去。

他不自觉的往前抬了一步,她终于不再看他,而是蜷缩在一起,小小的一团。

他再也看不下去,等不得她上岸,直接转身离开。

当花吟从疼痛中缓过劲,再次抬起头时,只见巨船之上,甲板空寂,无一人。

她的心彻底变凉,凉的发苦。

**

船屋内,那淡淡的异香还未散去,他有些奇怪,以前她身上多是草药味,可去了趟极北苦寒之地后,她身上却突然多了这种奇怪的香味,本来他还当她是制了香囊戴在身上。经过昨晚,他算是完全明白过来了,那是她的体香,每当她出汗之时,那香味便随着汗水流出体外,醇香扑鼻。

他情不自禁的拉起薄被,轻嗅她残留的香气,却在被子被抽离的瞬间,看到藕白色的床单上几点艳红的血迹。他的眸光逐渐变深,昨夜*蚀骨的滋味似乎又在他体内燃烧了起来。

他从未碰过其他女人,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那般的招人疼爱,但他确实在她身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那种能将空虚的灵魂填满的感觉。

他皱了眉,不让自己多想。

母亲时常训诫他,忌色,色扰性命,扰大事,伤精髓,毁元神。

况血性男儿若是耽于女色就容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难成大事!

他的棋局里本没有她,是她自作聪明的硬闯了进去,他被气昏了头没来得及阻止,终让事态演变到了如今地步。但事已至此,他不会因一时情动,就让所有的计划重新洗牌。

他只会更好的利用这枚棋子,让她起到最大的作用。

他不能告诉她自己的计划,因为他太了解她,她天真善良的简直到了可笑的地步,虽然他不否认自己就是被她的善良吸引,但毫无原则的善良只会误事,她甚至都能做出用自己嫁耶律丰达来换取他不牵连周国的蠢事,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即便是经过了昨夜,她亦是无所改变,若是换做其他任何女子,他说出那般无情的话,恐怕那些女人早就泣不成声,追着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但是她没有,她只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而后,平静的接受。

饶是如此也就罢了,她仍旧没有忘记提醒他,他要遵守的承诺。

承诺?

他何曾答应过她什么,这个所谓的承诺自始至终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他一直都是个有原则的人,既然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确实,,他是一言九鼎之人,所以,他的计划从未改变过,唯一改变的是,因为她的无端闯入,虽然扰的他心多了几分顾虑,但是他却筹谋出了更详尽完美的计划。

这一次,他一定能一举颠覆周国的朝堂,周国一乱,其他的都好办了。

想到这儿,他的眸子闪烁出异样的光彩,他轻抚那薄被,仿若触摸的就是她。

他想只要等这事一了,他一定会好好补偿她,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再与她置气,不再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因为,此刻,他的心也空的厉害。

**

载着花吟的马车在即将入城的偏僻小道被人给拦住了。

外头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她本来放空了自己,什么都不想,只是发着呆,却在听到外面熟悉的嗓音后,整个人骤然紧绷。

凤君默!

他怎么会在这儿!

如果说现在有什么人她不想见,那凤君默当属第一个。

马车夫与随行的小厮与凤君默僵持不下,凤君默忍耐的心头火起,突然一脚踹开一个,“呼啦”一声,车帘就被掀开了。

花吟避无可避,只惊慌失措的望着他。

凤君默看清是她,原本滔天的怒火反下去了几分。

他站在外头,说:“是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马车内空间狭小,只会让她更加呼吸不能,她挪动身子,倒也没叫凤君默久等,咬了咬牙,就下了马车。

小厮滚了回来,撑了伞给她。

凤君默已然走开了几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并未撑伞,也不知在此等了多久,此刻身上早就湿透,他也不在意,只自顾自的往前走。

花吟追了几步,好在杂草丛生,脚下倒不泥泞,好不容追上他,举高了伞,为他遮了雨。

凤君默一个晃神,茫然的朝头顶看了眼,最终接过她手中的伞,却是偏了大半,花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一般,凤君默瞧见了,说:“我已经湿透了,撑不撑伞都一个样。”他温和一笑。

花吟却被他的笑容刺的自惭形愧起来,如今她已是不洁之身,如何能与她比肩而行?

他一直都是她心目中的神,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她一直都是将他放在神龛中虔诚祭拜,不敢生出半分亵渎。

二人远离了随行人员,终于在一处空地上站定。

凤君默也不说话,就这般目光柔柔的看她,眸子写满了情绪。

他说:“孙蓁都与我说了,你到底傻不傻,怎么会想到代她出嫁。”

花吟低着头,故作轻松道:“这也不算代她出嫁吧,最终金国太子看上的是我,不是么?”

凤君默有种硬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之感,说:“花吟,我知道你们姐弟情深,我也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你怎能为了成全自己的兄弟,就不顾自己的幸福,你怎知你这么做他们就会心存感激,而不是愧疚一辈子?况且,你有没有想过,孙蓁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身份何其尊贵,就算她与你弟弟情投意合,但以花家如今的门第……花谦又醉情书画,无半分功名在身,你以为镇国公府的人会同意将孙蓁嫁过去?根本不可能!”

花吟愕然抬头,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花吟,你这步棋走的是大错特错了。你既然有困难为何不找我?你若与我说明情况,以我之力定然是能帮上你的。又何需你这般煞费苦心,还搭上你自己。”

花吟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孙蓁和我弟?”她惊愕过度,身子猛的一个晃荡,眼睛大睁,面上血色尽无,“那你呢?你不喜欢孙蓁吗?你和孙蓁才是一对啊!你们俩才应该在一起啊!”她情绪失控的握住凤君默的双臂,剧烈的摇晃起来。

凤君默被她吓住了,却见她又突然双手插在自己的发间,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语,“花谦,花谦那个该死的!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不对,孙蓁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他们要在一起了,你怎么办?你该怎么办啊?”

凤君默终是意识到花吟情绪不对,拉住她的手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他们在一起很好啊。我为什么要喜欢孙蓁,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她,你到底听谁乱嚼的舌根子?”

花吟突然就哭了,也许是之前在南宫瑾那就压抑的受不住了,此刻终于崩溃。

她大哭,像个孩子般,手背盖在脸上,不停的擦拭,口内哭喊着,“怎么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我做了那么多,你居然说你不喜欢孙蓁!你不和她在一起,你还能和谁在一起!你怎么可以不喜欢她!你们明明那么相爱,你亲口告诉我的,你们立下重誓,即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你们怎可骗我!骗子!骗子!”

凤君默被她无端指责的摸不着头脑,但她的眼泪一下一下的滴落,似砸在他的心上,让他心疼。

他冲动的一把将她抱住,按在怀里。

他是谦谦君子,贵族子弟的楷模,二十一年来一直谨守本分,进退有度,从未主动做过任何越礼之事,而这一次,他竟第一次没有顾虑他人的看法,强硬的将她搂在怀里,不理她的无理取闹,只盼哄得她收干眼泪,笑逐颜开。

花吟起先挣扎的厉害,没挣开,而后竟也破罐子破摔,反主动抱住他,勒的紧紧的,哭了个肝肠寸断,泣不成声。

二人的雨伞早就在之前激烈的挣扎中打落,他不得不一手抱住她的后背,一手撑在她的头顶,为她遮一掌冷雨。

当时他并未觉得,及至多年后,凤君默幡然醒悟,他对她终究来说,也只能为她遮那一掌之雨,护不得她一世周全。

且说此时此刻,凤君默满心的火热,只觉得怀中之人分外惹人怜惜,只想将她就此护在怀里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是她哭够了,这才推推搡搡的离开他的怀抱。

凤君默倒是松开了,却突然说:“满满,我有一计带你离开,你可愿意跟我走?”

花吟眼睛肿的睁不开,闻言反愣住了。

礼数周全的凤君默只当自己唐突了,连忙解释,“奉之并无有意冒犯的意思,但是……但是……你可记得那日在逍遥侯府后山我与你说的话,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娶你为妻,只要你答应。”他紧张的喉头滚动,又说:“我有一颗假死药,是你师父给我的,他这二日突然就清醒了过来,将药给了花勇后,又糊涂了。他说这药服用后二十四个时辰内,可让人呈假死状态,无呼吸心跳,任是鬼神都看不出是生是死。你服下它,我带你离开,从今后海阔天空,咱们四海为家,不问世间烦扰,不管朝堂风云,只有我和你。”

凤君默极少有这般火热的时候,此刻他说着这番话,面上却散发着异样的神采,这是花吟不曾见过的,热烈的,冲动的,却也是充满活力的。

凤君默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回应,他火热的心,在等待中,渐渐失了温度,开始转冷……

他恍然意识到,他似乎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轻声问,“满满,我是真的喜欢你,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

怎能不喜欢!

她爱了一辈子的人,刻骨铭心,怎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只是,这一世的喜欢早就变了味道。

她只盼着他幸福,旁的,再无所求。

她想,若不是自己背负着沉重的罪孽重活这一世,她一定会控制不住的再次喜欢上他,恨不得据为己有,不再与他分开片刻。

他这般的温柔美好,体贴细致,哪有女孩会不喜欢的?!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凤君默爱的并不是真正的她,亦如南宫瑾一般,他们爱的都只是她装出来的样子。

爱着这个善良纯真,只懂付出不求回报的花吟。

这,不是真正的她。

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只有她心里清楚。

即便重活一世又如何?

她的心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纯洁无暇过,她还在想着杀人,一遍又一遍的,秉持着自认为的正义,只要南宫瑾触及她的底线,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如今不杀,只是她不想自己手上落下血债,她怕一旦开了头,将再也回不去。

凤君默见她迟迟不答应,心也跟着凉了,他说:“你不喜欢我,是吗?”声音苦涩却又带着不甘,看了看远处的马车,说:“你是从南宫瑾那儿来?你喜欢他是不是?”

她想起昨夜与南宫瑾有了那层关系,此刻当着凤君默的面听他亲口问她是否爱着那人,登时心乱如麻,面上却红了。

凤君默察言观色,心中了然,说不难过是不能的,他沉默了许久,才强颜欢笑道:“也好,那南宫瑾可有法子带你离开?若是你们还毫无头绪,我这里有一颗假死药,总算还是能派上用场的,你……”

“不用,”她吐气一般的说出这两个字。

凤君默还当自己听错了。

“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确实,我刚从他那儿过来,但也只是因为曾经我们以兄弟相称朝夕相处过,去见他只不过是共同祭一祭我们这几年的兄弟情。南宫大人对我期望颇高,他说周金两国日后的安宁和平就全靠我了,叫我相夫教子,尽心侍候金国太子,莫要胡思乱想,图生事端。你看,我竟背负着这样重大的使命呢。王爷,他一个臣子都能为了大周的国泰民安劳神忧心,您贵为大周的王爷,怎还自毁长城,这可是你们凤家的江山啊!”

凤君默红了耳尖,“可是你,你是真心的想嫁……”

“我是真心的,不管是为了我弟和孙蓁还是为了周金两国的和平、共谋发展,我觉得我都有必要嫁过去。”她灿然一笑,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你不用同情我,因为我并不觉得痛苦,金国太子妃,未来的王后,我一个五品官的女儿还能嫁比这身份更尊贵的人吗?”

凤君默还要再劝,希望她想清楚。

她却打断他,认真的看着他,“或许你是不信我会喜欢上耶律丰达,但是相信我,这么些年我专心医术,也没有旁的人入了我的心,因为心里没人,所以即便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也不会觉得委屈。”

她这话一说,凤君默便再没什么好劝的了。

二人最终在凄风苦雨中,偏僻小道上分道扬镳。

花吟目送着凤君默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的再也看不见,她仍旧痴痴的望着,石雕一般。

后来小厮过来催她,她点了点头,却在走了两步后,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身子也开始发烫

她知道,自己这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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