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我见到了侯韶辉警官。由于今天是周日,侯警官难得的有了休息,但他还是被我打电话给约了出来。
我们俩是在河滨公园的一个凉亭里见面的,我最关心的问题无疑是我爸现在的审讯进展,而侯韶辉警官则有意的避开这个问题。他还是那句话,让我耐心等待,说组织会给我爸一个公正、公平的交代。
这是应付我的话我知道,皱着眉我主动提及了早前侯警官找我的事,我说我可以帮助警方查找我爸爸犯罪的证据,目的还是只有一个,就是帮着我爸减轻罪行。
虽然我相信我爸爸是好人,但他为人背黑锅这事也足以让爸爸入狱好几年。我只求我的加入,能够为我爸爸得到‘坦白从宽’的政策。
侯警官见我很执着,他终于松了口,说本来得到上级领导指示,说我的身份不太方便介入我爸的案件,但见我如此诚恳,他愿意给我透露一点信息。
侯警官说:“小沈,我们已经在你爸工作单位进行了各方面的侦查,可效果不理想,你爸一直不松开我们也没有办法。他好像在保护某个人,而这个人,我们怀疑是……”
后面的话,侯警官没有说出来,但我却心里一紧,看他的神色要说的是——是我妈妈不成?
我当即就问是不是怀疑我妈妈,还不等侯警官回答我,我说我妈是个良家妇女,她不肯能知道或者是参与过我爸爸犯事。
侯警官拍着我肩膀叫我别这么激动,他们警方的确是把心思转向了我妈妈,不是说我妈妈同流合污是共犯,但因为和我爸是夫妻关系,所以很多事帮着我爸瞒着,也是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侯警官神色很严肃的对我说:“小沈,你必须保持冷静啊,别因为是你爸妈就失去了判断能力。在你爸不交代的情况下,我们真希望从你妈妈那边打开突破口。”
我咬咬牙,知道侯警官并没有恶意,他们警察这样想,也是办案所需。我告诫自己冷静一会,然后问侯警官,要我怎么做?
侯警官就说:“你去临市探探你妈的口风吧,要向你们一家人早日团聚,你妈那边或许是突破口。”
这话的意思我懂了,侯警官是建议我去找我妈妈谈话,从而打开我妈有可能隐瞒的事。我再次感到一阵彷徨,前有要我去查我爸爸,现在又要我去攻心我妈妈。
我突然觉得,我这个年纪要承受的东西,已经超越了很多同龄人要承载的。我甚至觉得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还不到十八岁,却先后得去针对自己的亲生父母。
但事实就是这么残忍,我在侯警官关切的眼神中,只能点点头说去临市找我妈妈好好谈一谈。想起我妈叫我别去找她,我的心又是一阵难过。
几分钟后,侯警官安抚了我一会,看看时间说不早了,要不今天是周日就赶紧去往临市吧?
我嗯一声,把目光转向了临市方向。
一个多小时后,我乘坐侯警官的小车抵达了临市,我妈现在被调到这个地方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我妈妈现在是不是变得很憔悴?
想起我妈,心里各种难受袭来。
临市这边,自有工作人员带着我和侯警官去了我妈工作的地方,为了今天这个会面,我妈单位刻意安排她临时加班。也就是说,我和我妈的会面是在单位里面。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我一个人去了我妈的办公室,今天是周日,单位几乎没有什么人,我妈的这间大办公室也只有她一个人在值班。
当看到我进入办公室那会,我妈的惊讶藏都藏不住,她先楞了好久,才突然回过神起身朝我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抱住哭泣着说儿子,妈妈好想你。
我也紧紧的抱着我妈,说妈妈我也好想你,我们母子俩哭了很久,述说了不少思念彼此的话语。
直到我妈拿着纸巾帮我擦干眼泪,拉着我坐在沙发上,问我怎么找到这里的时候,我才不得不打起精神,先问我妈办公室有监控吗?
我妈说有的,我心里一抽,知道我现在和我妈妈的谈话,侯警官他们绝壁在监控前看着。
“儿子,问这干嘛啊?”我妈显然不知道其中原委,她给我倒上一杯水,坐在我身边亲切的问。
我没敢说我们现在谈话被警方监视着,我来这边就是从妈妈口中探探虚实,我只能违心的撒谎说就是随口问问。
我们俩母子又聊了一会这段时间彼此的情况,我率先把话锋一转,问我妈为什么不要我来这边看她。
我妈还是那个理由,说怕我们母子相见就像现在一样都那么难过和痛苦。妈妈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显得很是忧郁。
我也挺难受,但还得强打精神开始了我早前设计好的话,我先说没有爸妈在身边真的好苦,还说我去看过爸爸,可爸爸就是不愿意说真话。
说到这里,我特意忍住心痛的说了一句:“爸爸出事后,我被所有人看不起,妈妈又不在我身边,我承受的苦真的……真的好让人崩溃。看到爸爸那么执拗的不配合警方工作,得悉这样的话,爸爸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我……妈妈……我真的好恨爸爸!”
我发现我妈的身躯在抽搐,她被我后面一句话给刺激得眼眶瞬间又红了,一个儿子恨自己的父亲,那绝对是让母亲最大的痛。
我之所以说这句话,就是要激将一下母亲,我也不想这样,但正如侯警官说的一样,我爸爸一直不松开,那么结局只能最糟,我妈妈回不来本市,我爸爸被关押遥遥无期,我们那个原本幸福的家就毁了。
有些事,用逆向思维去刺激一下,效果会出其不意。在侯警官看来,母爱是伟大的,我妈为了给我一个完整且不恨我爸爸的家,她会说出一切。
这一招,有些置死地而后生,要是我妈妈真有事瞒着,她会为了不让我恨父亲而说出来很多事;反之,要是我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则会让我妈妈痛不欲生。
儿子恨老子,这事特残忍!
“妈妈,为什么爸爸要这样对我,这好残忍啊,我真的在一个人的时候,好恨他!”我再次心痛不已的补充了一句。
正是这一句话,我妈的泪水破眶而出,她泣声的说儿子,你不能这样怨恨你爸爸,你爸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我心头一颤,知道我妈要说出那些警方想知道的事了,我再次狠心的说:“不是那样的,爸爸是太自私,所以他做什么都不是为了我们那个家。我也尝试说服自己相信爸爸是个好父亲,可每一个没有爸妈在身边,被同学讥笑的日子,我都……”
说到这里,我也是泪花淌流,不是装的,是真的因为这样说自己的父亲而心痛,再看到妈妈的泪水纵横,我能不哭才是假的。
我妈彻底崩溃了,她痛苦的双手捂住脸说儿子,你真的误解你爸爸了,你爸爸他之所以不交代,都是因为妈妈……
我的心一抽,也知道摄像头那边的侯警官他们也一定很紧张,我努力告诫自己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心软,再逼我妈妈一会,就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我又哭泣着说妈妈都是为爸爸说话,从没有考虑我的感受,我恨……恨你们!
这话,让我妈差点跌坐在地,可见她对我的‘想法’有多么的心痛和失望。
我没有去搀扶我妈,必须得在这关键时刻硬着心肠。虽然,我好想伸手扶住我妈妈,虽然,我的心已经在滴血般的刺痛。
我妈摇摇晃晃的坐稳,她大声的哭了出来,对我说:“儿子,一切都是因为妈妈,要不是妈妈的过错,你爸爸永远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呜呜……”
我妈哭得很伤心,接下来的话,让我差点疯掉。
我妈哭着说,早在去年的一次我妈单位聚会上,那一晚,我妈被灌酒后被人拖着去打了麻将,本以为打得很小,可结果一上去,才知道打得很大。但喝得多了,又出于脸面,我妈只能硬着头皮上。
结果,一个通宵打下来,让我妈那晚上就输掉了近二十万。现金不够,其他人就叫我妈写下了欠条!
二十万!我家虽然有这么多钱,可我妈哪敢给我爸爸说呀,只能瞒着我爸把这件事硬扛下去。
但那二十万巨款无时无刻不压得我妈妈焦头烂额,几天之后,那些人找到我妈说必须还钱了,我妈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当时单位上的一笔款项给暂时性拿去还钱。
挪用公款!
我的脑子轰鸣了起来,意识到我妈也犯罪了,我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我要是不这么逼我妈妈,她多半不会说出这事。
本来想阻止我妈妈继续说下去,但知道这时已经为时已晚,我看了一下探头,也不知道摄像头那边的侯警官他们会怎么样想。
与其藏着,还不如等我妈妈如实说出来吧。我心很痛,但只能听着我妈继续讲诉。
她挪用了公款这事,很快就被单位领导知道,那位领导便找到我妈,说这件事捅出去,我妈不只是会丢掉工作,还会被抓起来判刑,紧跟着原本幸福的家庭就会垮掉。
“妈妈,那是他们合伙在坑你,从你开始打麻将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是合作在整你啊!”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很是心痛的朝着我妈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