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陕县的凉州大营的确如贾诩所预料一般,天空犹如被浓重的墨汁泼染一般,只有寥寥几枚星辰在夜空中出黯淡的光芒。??? ? w1w1w1.?8?18z?w?.?c?om只可惜,就是那几丝黯淡的光芒,非但没有使得整个大营迎接到一丝光亮,反而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此刻的凉州大营,处处充满着一种荒凉灰暗的气息,乱七八糟的物资随意摆放着,湿润泥泞的土地上到处扔着垃圾,甚至还有一些战马的骨骸,在苍蝇的嗡嗡声中更让人心烦意乱。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得到,一场暗流正在这座大营当中悄悄的涌动着。
中军帐里的那位董卓的女婿牛辅,他在架空中郎将段煨、斩杀中郎将董越之后,已然成了凉州大营真正的主宰者。这十万西凉大军的战力在他的手中,按理说可以让他横行天下,想去哪里去哪里。可事实上,却根本不是这样的。
这段日子里,牛辅一直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心神不宁,时不时就会醒来一会儿。
牛辅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隐隐约约之间,他总觉得有人在他背后悄悄的耳语议论着什么……
可当他猛然回过头,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种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非常乃至特别的不好!
在董卓的带领下,牛辅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打仗的时候,他可以身先士卒挥舞着大刀冲杀上去,砍下敌人的脑袋。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他尽情地带着属下,冲入百姓的房屋中,杀死男人,抢夺女人,最后再一把火烧了那间茅草屋……
可董卓一死,牛辅便觉得什么都不对了,以前他没这样觉得,现在面对十万大军的窃窃私语,他才感觉到人言的可畏。尤其还是不当着你面,在你背后悄悄议论的这种。
他猜得出来,这些人可能在议论他这个时候还要斩杀董越;也可能在议论他根本不配当西凉军的领,只不过因为他是董卓的女婿,众人才暂时让他得瑟一会儿而已;更多的可能,是这些人在议论,为何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拿出一个明确的命令,告诉这些人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牛辅他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段煨虽然从朝廷那里得到了赦令,可朝廷却根本没有派来接收他们这支大军的将领,还让胡轸那个家伙出城防备他们。这样的作法,使得牛辅根本看不出那些一向喜欢耍阴谋诡计的朝廷,到底想干什么。
尤其是前三天的大雨,淋毁了这座大营当中不少的物资。断绝了长安粮草供应的凉州士卒,已经开始杀战马充饥了。这样的状况,假如再得不到缓解,不出十天,整个大营就会陷入彻底崩溃的地步!
可他牛辅仍旧拿不出一个主意来。
就这样,牛辅来回翻滚着,期望可以好好睡一觉,攒够明日军议的精神。可一想到这十万大军当下的状况,牛辅就觉得烦躁不安,更加睡不着。
就这样,在迷迷糊糊之间,牛辅便捱到了后半夜。
这个时候,整个凉州大营的天上,连那一丝丝的星光都看不见。几个影影绰绰、犹如鬼魅一般的人影,轻而易举地潜入了这座营帐。
这些人的装扮十分奇怪,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枚狰狞可怖的青铜面具。而背后则背了一柄半身高的巨剑,他们身着重甲,却行动如风。面对凉州大营早已形同虚设的岗哨,他们似乎轻车熟路,每个人的轻身突入,都会准确无误地将口中咬着的匕,划过凉州士兵的咽喉。而对于远一些的目标,他们的弩箭则更加无声无息。甚至那些从木架上掉落的尸体,都会被他们提前一步赶上接住,不让出任何一丝惊动。
待解除了松懈的凉州大营外围后,为的一人将这十几人召集到了一处,随即用手指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这些人便化整为零,开始向着马厩、粮帐以及其他密稠的营帐处潜去。而为的那个人,根本未着任何甲胄,他凭着几日前探出的记忆,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后,便朝着一处偏僻的营帐当中奔去。
不多时,那人便从一具西凉兵的尸体侧伸展出身体,悄无声息地接近那座并不起眼的军帐。军帐外的士兵捂着鼻子极力忍受着什么,那人轻轻嗅了嗅,从那所帐篷当中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药味,眉头轻皱的同时,他眼睛却一亮,知道自己已经找对了地方。
这是贾诩贾文和的帐篷,因为大营当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贾诩喜欢在深夜的时候于帐篷里熬一种药,那药的味道非常古怪,周围的卫兵避之不及。
那人一步一挪,如同一条蛇一样慢慢靠近帐篷。他避开了那些远离帐篷的卫兵,打算将帐篷割开一个口子潜进去。可当他的双手已经可以碰到篷布之时,忽然停住了脚步,眉毛又不期然地皱了起来。多年的江湖生涯,他的直觉给了他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虽然,里面只有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老人。可是那种直觉却十分强烈,几乎不亚于他遇到那位天下无敌的骁将吕布一般。
不过,他身上背负着重大的命令,不允许他在这里半途而废。更何况,他也不允许自己辱没了名头。
所以,下一刻,他看到了贾诩。
“哦,你过来了?”贾诩的声音仿佛从天边飘过来一般,显得很晦涩空旷:“让老夫猜一猜,你应当是陛下身边最信任的心腹,长安第一剑师王越吧?”
这句话轻飘飘的,可落入王越耳中,却不啻于雷殛。他立时猛然将剑横在胸前,犹如防备一只猛虎般防备着贾诩道:“贾先生既然已经猜出了在下的身份,那便也知道今夜在下前来的目的了?”
贾诩没有回答,却停下了手中搅拌药瓮的动作,对着外面听闻到动静、打算进来保护他的卫士大声说道:“你们都站远些,不许靠近这帐子三十步。”那些卫兵还要坚持,可贾诩似乎在军营当中极有威望,只是淡淡地又哼了一声,那些卫兵连理由都没有问就乖乖退开了。
王越心中一喜,他知道贾诩是没有多少武力的。帐外的卫士又退后三十步,足够让他们赶进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具尸体了。王越不是心思多谋的文士,他直觉上知道贾诩这样做肯定有恃无恐,但高的剑术还是给了他一丝安全和信心。
身为当世大侠,王越本来更喜欢光明正大的厮杀,而不是这样鸡鸣狗盗的宵小所为。但他深深知道,如今自己早已不是那刀头舔血的游侠,在肩负的使命和名气冲突的时候,他明白自己该选择哪个身份。
可纵然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贾诩的话仍旧让他心神一震:“假如老夫猜测得不错的话,王大侠今夜所来,是奉天子之命绑架老夫入长安的吧?当然,在这样十万人的凉州大营当中要想将老夫绑出去,靠王大侠一个人是根本不行的。所以,王大侠此番前来,应该是两个任务,除了老夫之外,应当还会在这座大营当中弄出一些动静吧?”
王越呆在了原地,胸膛起伏,一颗心脏几乎要挣破胸腔。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脑中突然回忆起临行前陛下的交代:“贾诩那只老狐狸可不好糊弄,你见到他之后,只需记住一条,你就是一个聋子和傻子,无论贾诩说什么,你都只要执行朕的命令便可。”
少年严肃的表情和凝重的话语油然闪现,让王越在惊骇莫名的大海中找到了一盏明灯,他听从刘协的吩咐,催眠着自己根本没听到刚才那番话,冷硬向贾诩说道:“贾先生,陛下有诏,令你回长安辅佐汉室,还请先生莫要在下为难。”
“咳咳,”贾诩似乎没有料到王越的反应,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不过随后又尴尬一笑,摆摆手道:“陛下果然还只是个孩子,教导着你们也都成了呆子。就是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说过,假如老夫不从命的话,你又该怎么做?”
王越手执长剑,脖颈处青筋绽起,如怒龙腾渊,整个人瞬间被一股戾气笼罩。他没有回答贾诩的问题,但这样的反应,已经清晰无误地传达了他的意思。
贾诩不由苦笑了两声:“唉,陛下可真看得起老夫啊……只是,为何偏偏是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