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一个嫁妆单子,贾母总觉得自己面子上也算是能过去了,只是比起当年给她母亲的嫁妆,这也实在是简薄一些。原本自己还想着能十里红妆,轰动京城,如今也就勉强是不惹人笑话罢了。
饶是贾母觉得有些不足,可是面对这样大一笔数目的开销,王夫人整个儿就是眼疼、心疼、肝儿疼。恨不能乘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都搬回自己屋里去,为宝玉藏着。
且不说荣国府是如何为黛玉预备嫁妆的,且说北静王府现如今的情况。因为北静王府管家的是侧太妃安氏,她原不是水溶亲生母亲,又有自己的儿子女儿,只是恨不能没有水溶这个人,何况是等水溶成亲以后便要交出家中大权,因此对于水溶的婚事十分抵触,又如何愿意为他操心这许多。水溶液一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亲事必定是这样,因此在皇上下了圣旨定好婚期以后,水溶就托了安平长公主为自己全权料理大婚事宜。
水溶这个人选倒是挑的极好,一来安平长公主算是水溶的姑姑,姑姑为侄儿操心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二来安平长公主地位特殊,便是老北静王也不敢多说什么,何况是安氏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因此,安氏便是有再多的不满意也只能忍下来,由着安平长公主桩桩件件的做主,只是把她这个北静王府当家的人生生隔过去。
却说安平长公主素日里也没什么事儿,如今难得有这样一件事情要自己费心,自然是全力以赴,不曾有些许的疏忽大意。因此上一步步的该做什么都是早早儿就找人看好了日子提前预备的。又因为太后说是,这门亲事总不能委屈了林家丫头和水溶小子。务必要办的风风光光的,让京城的人都好好长个见识,只是让安平长公主放开手脚的办。凡是有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只让找她说话。
得了这样的懿旨,安平长公主岂能不放开手脚。也是因为早就看不惯老王爷和安氏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安平长公主倒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只是把个王府当成自己的公主府一样,在王府的库房中找出来许多的宝贝给水溶当作聘礼。一直在府中的库房里翻腾了七八日的时间,才算是找好了自己想要的宝贝,一件件的又让人记了账。另外一些绸缎首饰一类的东西也是早早便打发人去采购,加上宫中赏赐下来的,零零总总总有二三十万的样子。便是看着如此。安平长公主这才算是满意了。
只是有人满意不免就有人不满意,这人也不就是安氏。安氏从管了府中的中馈。便只当这府中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如今眼看着安平长公主把府中的好东西都拣选走了,便是什么三尺高的红珊瑚,鸽子蛋大的夜明珠一类都没留下,心急上火的厉害,不免就对老王爷撒娇卖乖。想着让老王爷帮自己。
“这话你可是别再说了,要是传到了公主的耳中,我们府中也不能安宁了。”这老王爷虽然昏庸。一直都被安氏的**汤迷了心窍,可是面对此番事情的时候,却还是难得的清醒。
“王爷是这府中的一家之主,便是水溶的亲事也该是王爷做主,怎么能轮到公主发号施令。公主地位再怎么高也不是我们府里的公主。”要是王爷做主,哪里能拿出来这许多的银子,有个两三万便是很好了。
“你当我看着心里乐意,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且不说公主在皇上面前的地位,便是太后也发话出来,要是有人不满意,只管找她说去,这话一听便是给我说的,难不成我还能真的去找太后理论不成?”要是自己真的糊涂到去找太后理论这件事,才真的是活得不自在了。
“可是便是水溶成亲,这也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自己人做主就好,何必要个外人来指手划脚的?世上就没有这样的理,便是王爷走到哪里也能说得通不是?”安氏还是有些不甘心,只是气咻咻的说道。以前还想着呢,借着婚事给这位新嫁过来的林姑娘一个下马威,结果如今倒是给自己来了一个下马威。
“我也不愿意,可是让公主料理婚事,是水溶自己求的。如今他是这王府的王爷,我还能说什么?”虽然自己是水溶的父亲,可是做了太王和做王爷的时候到底就有了许多的不一样,有许多事情自己说了也是在不能算的。
“可是王爷您也不想想,要是这样大笔的银子花出去了,将来我们的孩子还有什么了?这府中这些年统共也不过就只有这些积蓄。如今倒是都给了他了,王爷平日里还只说是心疼我,都是哄人的。”听了王爷的话,安氏便只是低声抽泣说道:“妾身跟着王爷这些年,也不图别的,不过是想着这几个孩子将来能有份厚实的家业过日子,我这样的要求过分吗?”
这老王爷什么都不怕,就怕安氏哭,只要是这安氏一哭,他立刻就会六神无主,这会子也是,因此忙就应承下来,便是将来分家的时候,这二三十万两的开支便算是水溶应该得的家业,到时候从他应得的里面除去这些。
安氏听了老王爷这个保证,才算是闹腾的慢了些。她闹来闹去,为的也不过就是这个保证罢了,要不然还真能让老王爷去找太后和公主闹?她可不是傻子,有了这样的保证已经算是不错了,将来自己和孩子也就算是有保障了。好歹王爷心疼自己,总不至于太委屈了自己和孩子的。不过照着这样样子看,等将来水溶成亲了,自己便要交出中馈,倒是不如商量分家过日子的好。
安氏一面擦眼泪,一面心下打着算盘,算计了一辈子,总不能到老了反而吃亏吧。
七月二十八日,是北静王府下聘的日子。这一日北静王府这边刻意的闹大了动静。只是闹得京城人尽皆知,从北静王府到荣国府一路上都是北静王府派出去散发喜糖喜钱的人。凡是走过路过的都知道如今寄住在外祖母家中的前盐政家的小姐要嫁到北静王府。且这门亲事是公主亲自做媒,皇上下的圣旨,满京城里算是最有面子的了。
又因为聘礼都是要送到荣国府去的,就更是热闹了,毕竟在不久以前荣国府才风光大嫁了一位姑娘。如今又有这样的喜事,便只是外孙女儿也够让人羡慕的了。故而京城中的人无不说是荣国府是风水最好的,宫中出了一位娘娘,如今又出了一位王妃,那都是别人家的姑娘想要求也求不到的福气。
安平长公主为水溶预备的聘礼一共是一百零八抬,样样色色都是好的。连着现银黄金、布匹绸缎、珍奇古玩,一路之上走过去。连吹带打,那就是一个热闹,这样风光的场面不知道让多少人眼花缭乱。更有许多官宦人家有女儿的,只是后悔怎么当时就没想着把女儿送到北静王府去。便是王府的人不好,又能怎么样?王爷疼爱才是最要紧的,何况这么多的聘礼。让人不眼红都不成,如今倒是白白便宜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姑娘得了这许多体面。
也有人便说起聘礼这样多,也不知道林姑娘的嫁妆能有多少。是不是能和这份聘礼旗鼓相当。有当初眼见过黛玉进京时候的人便只说当年林姑娘进京的时候,不知道用了多少马车才把整船的东西运回荣国府。别说是荣国府再添置嫁妆,便只是当初那些也足以让林姑娘十里红妆风光出嫁。
只是还有一部分了解荣国府的人便不是这样乐观了,只是觉得林姑娘的嫁妆必然是远远不如今日的聘礼这样风光,终究是林姑娘高攀了王爷。
送聘礼便用去大半日的时间,等荣国府的人拿到了聘礼的单子,就更是闪瞎了眼睛。王夫人坐在贾母下首,听着人一样样的念着聘礼,那就是一个眼热心跳,眼巴巴的看着贾母,实际是指望贾母能把这些聘礼都收下来,不要做黛玉的嫁妆才好,这可不是平白的发了一笔横财?府中内囊已经耗尽,本来就已经是所剩无几的银两如今为了给迎春和黛玉两个置办嫁妆,已经花去许多。要是再不想办法发财的话,便是宝玉的亲事也不能风光办理了。
贾母因早就说了,姑娘们的聘礼都要用作嫁妆的,今日便又说起这话来。虽然贾赦贾政都有不舍得,可是因为早先话已经说的明白,再加上今日下聘礼的可是北静王府,便是这聘礼单子都是从安平长公主哪里出来的,要是做的过份了,不免要吃亏,所以两个人倒是也没多反对,只是由着贾母。
看着别人都不说什么,王夫人只能硬着头皮道:“老太太,我们府中如今为了置办她姊妹两个的嫁妆,已经是内囊耗尽的光景,这些聘礼要是都给了大姑娘做陪嫁,便是我们府中将来其他几个哥儿姐儿也是没有办法打发了。”
“其他几个哥儿姐儿能花多少钱,兰哥儿还小,自然不用这么早考虑这些;环儿和三丫头是庶出,自然不用太过风光;四丫头就不用我们府中想了,总是有他哥哥嫂子在,难不成还要我们掏钱不成?我们要想的也不过统共就是一个宝玉而已,能花多少钱?你也不用看着今日北静王府的聘礼这么多,就想着来日要和北静王府比,咱们家虽然有体面,可是到底不如王府尊贵。”贾母不咸不淡的说道。
王夫人听贾母没有回转的余地,便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只能将想说的话都压下去。
贾政看看王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如今贾政对王氏的话也是不太相信了,以前看着她倒是个老实的,可是不想她背着自己居然是那样处理事情,上一次已经让自己面子里子都没了,怎么还是不知道悔改呢。可惜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不识大体的夫人?北静王府的聘礼,难道她也想据为己有不成?为了钱财她倒是当真连命都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