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奸细
两人离开冲突现场，慌不择路，穿过小树林，见路就走，如同丧家之犬似的，一路狂奔。
好在后面没见有人追来。
路边有个大屯，一打听，这里叫石碑岭，正是东去延吉的大路。二人雇了辆载人的马车，坐上去跑了半天，然后又换乘了比老爷车还慢的客车，好不容易到了敦化——这会儿，已是1932年的3月初了。
杀了日人，这可是件大事，按说也应遭到通辑，可一路均未发现异常。白智勇想，幸好说的去哈尔滨，误导了那些人，要不，这一路下来，实在难说。看来人生在世，还得多长个心眼儿！
敦化虽说是个县城，可街上房子比较破旧，街上的行人不多，就一队队沿街巡逻的日军，比什么都多；两边的店铺，大多关门插锁，许多店铺的门上、墙壁上，流着许多新鲜的弹痕，给人的感觉是人心不稳，一遍狼籍。
白爷按照先前李杜将军的副官张松在北平留下的地址，在城北的一家绸缎庄，找到李老板，对上了暗号并说明了来意。李老板倒是个热心人，将二人迎进内屋，并献上了茶。
白智勇扮作随从，站在白爷身后。
“李老板，”白爷先发话：“这敦化街上，冷冷清清，墙上和电杆子上，到处都是子弹打的弹孔，有点不对劲啊！这儿发生过战斗？”
“可不是吗？几天前，这啊！打仗了。”
“怎么回事？”白爷又问。
“就是你们要找的王德林王营长，领着三千多人攻进城里，打死两三百敌伪人员；钱庄，县政府，警察局，军械库，还有监狱？全被打开；不光打了敦化，还打下了蛟河和额穆两县；结果引来日本关东军的报复，没办法，从这儿撤离，这个时候，敦化街上会对劲儿吗？”
“他一个营就有三千多人？还打下了县城？”白爷有些惊异。在他的印象中，一个营就七八百人。
“抗日的大旗一举，八方的豪杰都来投奔，所以队伍发展很快。这会儿部队的名字也改了，不叫东北军了，叫做国民救国军。王营长为司令，李庆宾为参谋长。”李老板解释道。
“那好啊，人心所向——何愁小日本不灭？”白爷叹了一口气。
“可那关东军，可不是泥捏的！”李老板说：“为了防止关东军再报复吃亏，王司令的国民救国军，主动撤离县城，到了山里。”
“我们从北平来，有要事要找王德林司令，你知道他在哪儿吗？”白爷道。
“他们这会儿具体在哪里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路，你们顺着这条牡丹江往北，去黑龙江宁安，多打听打听，可能会找到。”
正说到这里，门外火急急地跑进了一个绸缎庄的伙计：
“老板老板，不好了！”
“慌什么，没看见有客人！”李老板有些脑了。
“鬼子！是关东军，好多好多，开进敦化县城了！”那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喝口水，歇一下，说清楚点。”
——原来，王德林的国民救国军，攻下敦化、蛟河和额穆三个县城，令日本关东军司令部脑怒万分，派兵夺回去三县后，几天内就作了出反应，调集了近八千人的精锐部队关东军第二师团第十五旅团，配有步兵、炮兵、骑兵、辎重兵，对外号称万人大军，由天野旅团长天野六郎少将新自率领，杀气腾腾的前出敦化，要对镜泊湖山区进行空前的讨伐作战，企图趁国民救国军成立之初，羽翼未满之时，将救国军一举消灭。
这是个重要的情报，关系到救国军的存亡。
“怎办？”白爷看看白智勇和李老板，问道。
“找他们去！”白智勇钉截铁地说。
“军情火急！这情报必须马上送出！”李老板多少有点为难地说：“可我们同王司令他们不属一个系统，我们相互之间没有联系。”
“那怎么办？……”白智勇看了看白爷。
白爷点点头，说道：
“……只好由我们代劳了，反正也是去找他们，事不容迟，马上出发！”
“也只有这样了，你们去找李庆宾参谋长……”李老板嘱咐道。
——一路奔逃之后，本来准备在敦化城休整一晚的白爷，这下坐不住了，这个情报很重要，必须早一点交到王德林手上，要不救国军会吃大亏的！在李老板的帮助下，白爷花大价钱买了两匹好马，他同白智勇一人骑一匹，二人星夜启程，沿着去牡丹江的江边大道北上。
第二天中午，来到一个不太大的村子里。
两人走得人疲马乏，见路边有个小店；于是下得马来，将马交给店里的伙计，叫帮忙给马喂点马料，一来进店歇歇脚，要了两碗烩面，填填肚子，二来想顺便找人打听打听。
这是，外边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猎户打扮的人，来人将手中的兔子往桌上一撂，扯开大嗓门说：
“店家，才打的兔子，换一碗烩面，行不？”
“哦，是陈老大陈文起啊！行，怎么不行？您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店老板示意伙计收了兔子。
“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要到哪儿去？”看来伙计同他比较熟，他问陈文起道。
“小鬼子不是要来了吗？我得去借一支好枪，打几个鬼子玩玩。”陈文起说。
什么？打鬼子也是打来玩的？见猎户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白智勇对他产生强烈的好奇感，趁烩面还未上桌，于是他快一句慢一句的同陈文起聊了起来：
“陈大哥，你就这样用猎物换面吃？”
“这样免去了很多麻烦。”
“你是猎人？”
“专打四条腿的野兽。”
“我听说猎人都有一手好枪法，陈大哥一定枪法很准。”
“枪法很准说不上，不过要是打老熊，说打鼻子不会打到眼睛！”一说到打猎，猎户陈文起显然很自信。
“呵，这么厉害，难怪说打鬼子也是打来玩玩。”白智勇露出惊奇的神色。“大哥见识广，我们是外地人，路过这里，想打听一点儿小事。”
——当然打听什么的这一类的小事，只能由下人或随从去完成。白智勇的打扮这会就是一个下人。
“请讲。”陈文起说。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瓦房沟。”
“我们想找救国军。据说这几天，他们就在这一带，不知陈大哥知不知道，你要是知道，这钱就请你收下。”白志勇从怀中掏出一个银元，扔到桌子上。
本来微笑着的陈文起，见到银元以后，脸上的微笑凝固了，然后警惕地打量着两人，大声地问道：
“你打听这些干啥？我可是不贪财的本分人哟。”
“我们找他们有重要的事儿，正因为你是本分人才问你呢！只要你告诉我们，这钱就是你的了。”白智勇说。
“想用钱收买我？钱倒是个好东西，不过你说的这九国军十国军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啊！”这个陈文起，装起糊涂来了。
明知陈老大陈文起在装糊涂，可白智勇也没有办法，只好要了一壶茶，同白爷左一口右一口地喝了起来。
气歇顺了，付过饭钱之后，白智勇同白爷起身，正要出店。只见店老板领着几个穿东北军军装的人进来。
“就是这两个人，一定是奸细，到处打听救国军。”店老板指着二人说。
几支沈阳兵工厂出产的一三式九八步枪，对准白爷和白智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