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白智勇中枪
漆四见了，那浑楞莽劲儿上来，想也不想，大步就往门里闯去。
持枪的家丁上前一步，长枪一出，拦住漆四，大声问道：“干什么的，知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晓不得。”
“晓不得还往这里闯？你话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我找狗主人，我找他说说理！”漆四理直气壮地说。
守门家丁听了大怒：“什么狗主人，哪来的疯子，告诉你，这儿是曲家湾镇曲镇长家，你要在这儿来闹事儿，信不信将你抓起来，当汉奸论处！”
要是换成其它人，这样的活，或许能吓住来人，可漆四是个浑人，偏偏不买账。见看门家丁声音提得很高，他也提高声音说：“我怎么就成汉奸了？我来问你，这条黄狗，是不是你家主人养的？”
“是呀。”守门的家丁不知道漆四问这个干什么，回答说。
“这不对了么？你家主人的黄狗偷吃了我买的包子，一吃就是两个，两个吔，偷吃包子要人赔的！我得找你家狗主人评理，叫他赔我的包子！”
嘴上这样说着，脚下并没有停下，抬起脚就往里走。
这家丁平时欺侮乡人欺贯了，见拦不住一个下苦力的人，顿进火了，口中叫：“你找死！”一枪托砸过去，砸在漆四的额头上，砸得漆四眼里金星直冒。
漆四疼得呲牙咧嘴，闭了闭眼，用手捂住头部，一丝儿血迹顺着前额流下，流进嘴里，漆四觉得有点腥腥的甜甜的，捂住头部的手顺脸抹下，伸手一看，妈呀，头上冒血了！
“你敢打人，敢打破我的头，不行，我不找你，我要找狗主人！”漆四狠狠地甩甩脑袋，大声地叫了起来：“狗主人，你还我的包子！狗主人，你还我的包子！狗主人……”
看稀奇谁不愿意？本来赶场的人就还没散去，漆四这么一闹，他声音又大，一下吸引了人们的眼球，大家一下子围了起来，想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智勇也混有人群中，冷眼地看着。
那个黑漆的大门上方，有一块颜体字雕刻着“曲府”二字的木质门匾，漆四站在门匾下，一头一脸的血，还在委曲地叫道：“狗主人，你还我的包子！狗主人，你还我的包子！”
一边看热闹的人在旁边议论着：
“这漆四，只认直理儿，头脑不怎么灵活，是个莽子，怎么去惹他了？”
“这下有好看的了！”
“好看不好看的，难道曲家还虚莽子不成？”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过了今天，就没有漆莽子这个人了，可惜这个孝子了！”
白智勇混在人群中，将这些话一字不漏是全听了进去。他不动声色，面带冷笑——都说曲家是当地一霸，欺男霸女从不干好事儿；他倒要看看，此事儿的结果！
大门边一闹，果然惊动了曲家大院。这时，从大院里走出一个七十多岁的头发灰白的又干又瘦的老头，一绺山羊胡子，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绸锻做的衣裳，大声的地喝道：
“放肆，什么人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想干什么？”
漆四一见黄狗的正主来了，声音没刚才高了，但口中还在说着：“你家黄狗抢吃了我的包子，你是主人，我要找狗主人，赔我的包子，那是我给我娘买的，我都舍不得吃，被你家的黄狗偷去吃了……你是狗主人，我得找你赔。”
“曲老爷，你听听，这个叼民，胆敢当面叫你老是狗主人，要赔还什么包子，我看他是在找茬儿！”守门家丁说。
这曲老爷是什么人？是本镇曲二虎镇长的老爹，家大业大，不光有千亩田产，还在镇上开有酒坊，油房，赌场，就连那家叫“杏出墙”的妓院也是他家开的，在当地也是一个有头有脸之人，听了那看门家丁为恐天下不乱的话，脸上哪里还挂得住？他马脸一黑，大叫一声：
“气死我了！来人呀，给我把这傻子打出去！”
“是！”门前站岗的家丁，本来就是曲家的私兵，听了老太爷的话，举起步枪，不分青红皂白地对着漆四的头上就是一阵枪托招呼。
漆四急忙举手连连封挡，可那中正式步枪的枪托，是硬桃木做的，哪里封挡得住？没一会儿，漆四的头上，身体上，早已中了无数枪托，那一脸的血呀，将漆四染成了个大红血脸！
一边看热闹的人们见了，可不依了，几个身穿补丁衣裳的人大声地这漆四鸣叫不平，大声地叫道：
“你有枪就这么打人呀，在本事打日本人去，别在这几耍威风！”
“你是曲家镇长的爹就不得了啦，打人也不是这个打法呀！”
“漆四就一个憨人，你跟憨人叫什么劲？”
“就是，漆四憨，你曲老太爷也憨呀？不就两个包子么？”
“漆四，他打你，你不晓得还手，给他两个耳乱子么！真是个憨子！”
漆四一开始，只想拿回自己的两个包子，心里想用这样的方法，赔回包子钱也就行了，自己是百姓，人家是拿枪的“官家”，可不想这个“官家”这么不讲理，你不愿意赔包子也就算了，你打人还下死手！这么一想，加上四周看热闹的人们一起哄，看看自己一头一身的血，心头之火被煽动了起来。
“娘的13，你敢打我老子们，老子们不怕你们，老子们可是要还手的！”漆四大叫一声，大手在自己脸上擦了擦，擦得一脸到处是血，加上乱如鸡窝的头发，一张大血脸，看上去要说多恐怖就有多恐怖。他上前一步，举手一挡，那枪托砸在自己胳膊上，顺势一下抓住朝自己头上砸来的枪托，另一只手抡起大巴掌，“呼”地一声就往那个站岗的家丁脸上招呼过去。
这个漆四，虽然是个憨直的莽汉，可莽人有莽劲，他个子不小，力气又大，出手又快又狠，自己的一腔委曲全都用在了反地击上，带血的巴掌一巴掌煽过去，煽得那家丁原地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嘴里的牙齿也被打掉了几颗，那脸上出现了一个带血的巴掌印，家丁一个啪扑，双手捂脸，摔倒在地上，一支中正式步枪脱手，到了漆四的手中。
“反了反了！来人呀，有人抢枪，给我开枪打！”老太爷大叫起来。
这一喊不要紧，这院内的曲家扛枪的四五个家丁，从院里朝这里湧来，“砰砰砰砰”地朝天放枪，一时间，吓得看热闹的人们炸了营似的四下乱跑。
漆四虽然夺了枪，可他将枪拿在手中，看一下长枪，又看一眼四下乱跑的人们，不知道怎么才好。
“把枪扔了快跑！”白智勇冲着漆四吼了一声！
漆四听到，看了一眼手中的枪，然后扔给倒在地上和曲家家丁，说了声：“还给你！”然后拔腿就跑。
“给我开枪打呀！打死了算我的！”老太爷的声音。
老太爷都发话了，作为家丁下人，谁敢不从？几个家丁，对着四下乱窜的人群中的漆四，不分青红皂白就开了枪。
一时间，子弹的人们的头上“吱吧”地乱飞，随着“哎呀”的声音发出，很明显，有人中枪了，而且中枪的还不止一人！
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这不光是一个漆四的事了，无辜的人群，土寸手无铁，何罪之有！按以后数十年后的说法这是人民内部矛盾，还没有上升到敌我矛盾，大敌当前，你不用枪去打日本，却用枪枪击无辜的群众？真是岂有此理！
胡乱向人群开枪，这还了得，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只有日本人才会这样做！白智勇来不及多想，他一个箭步跑过去，想制止面前那个开枪的曲家家丁，不许他开枪伤人。
可是人们都在向外跑，而白智勇却逆向往里面跑，那么多人拥堵，哪里跑得动？自然跑的动作缓慢。
可这个曲家家丁，见白智勇逆向奔来，却认为白智勇是漆四的抢枪同伙，举枪对着只有几步远的白智勇就是一枪！
好在白智勇见了，身体一矮，本能地想躲过这一枪。
“呯！”对方的枪响了！
白智勇觉得左边肩胛一麻，就象被人在肩上用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似的。
“遭了，我中枪了！”白智勇头脑中闪了一下，右手往怀里一抄，一支二十响的德国原装大镜面驳壳枪已经抄有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