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还抓着文生刚刚丢她用的果子,一见面就丢进文生的怀里,没好气道:“你昨天也坐在这里偷听吧?”
文生正躺在枝桠上,双手枕在脑后,很悠闲的模样。 中文网w?w?w?.?8?1?z?w.被文青用果子一丢,身体晃都没晃一下,还十分淡定地笑了笑,“我不是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听。”
文青踢踢他的脚,“空点位置,让我坐下。”
“好嘞。”他麻溜地移开脚,往隔壁树枝上一搭,树枝晃了晃,枝叶摩擦着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渐渐地也安静下来。
文青坐在那截粗壮的枝桠上,脚下悬空,她也不怕,单手扶着树干坐的稳稳的。
“爹,你叫我上来要说什么?”
她问道。
文生微微笑了,道:“文青,你愿意一直都呆在这里吗?”
文青露出一个奇怪的神情,睨了他一眼道:“我不是一直都在这儿吗?”
文生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问你,你愿意跟我和文蕴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吗?我们不去城里,也不去别的地方,好好留在这儿,为你娘守墓,你觉得好不好?”
文青一怔,“娘亲葬在这儿?”
打从六年前她来到这里,她就不曾见过这身体的母亲。她那时心思都不在别的事情上,后来回去了又拼命抑制自己想起这里,是以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原主的娘亲这个问题。
文生仍然笑着,笑容却充满了苦涩和怀念,他轻轻垂下眼睫,疏密有度的枝叶之间,月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他消瘦的躯体打上一层柔光,看得文青心里一沉。
她有些干涩地开口:“爹,我不问这个问题了——”
“她就葬在这棵老树下面,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身体也早就不在了。”
文青颤了颤眼睑,心里不知怎的,也苦闷起来。
“爹,”她有些艰难地道:“这些事以后再说——”
“不,文青,你答应我,跟我一起留在这儿,不要去任何地方。”
他完全不像她印象里那个胆小敦厚的人了,文青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执拗,但她想了想,目前来说,她不会离开这个村庄。等到以后要离开了,她会好好谋划,把文生劝动,带着他和文蕴一起走。
文青心底很明白,想要富裕的生活和一定的社会地位,她是不能一直呆在这儿的。前世为了蒋政思她可以按捺下性子,但如今,为了文蕴的未来,她都要好好打算了。
日子要过起来,不说红红火火,但至少要留有余地。穷成她家这个样子的,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文青——”
文生又唤她了,文青微微颔,应了一声好。
“不过你要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不能走?”
文生定定地看了眼文青,她这执拗又清冷的性子还真是随了自己,他合上眼睛,身体在绿色海洋中浮动,恍恍惚惚着他想起来第一年来到这里的情景。
那时候她还在,轻轻一笑便是惊天动地的美丽,眼眸微弯的瞬间恍犹如漫山繁花开遍。
“阿生,我们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好不好?”
“好。”
这个承诺,他守了二十三年,如今,他想要把这个承诺交付给文青,因为她是她的女儿,她更应该尽此责任。
再睁开眼,文生淡声道:“你娘亲还在这儿一天,我就一天不会走。文青,你若是为文蕴打算,也可以带着他离开,但我不离开。”
文青心里一紧,还说文生蠢?这般通透的心思,都不能用聪明来形容了吧?
她咬了咬下唇,却是笑了,“好,爹,以后我们一直在这儿,陪着娘亲过完下半辈子。”
至于文蕴,谁说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文蕴要是有本事到外面谋得饭碗,她便让他去,至少她抚育他长大的责任完成了,今后她只要陪着文生过完这下半生,就已经算得大圆满了。
这样想着,她便安下了心,笑容逐渐泛开,看文生的目光也因着今夜月色美的缘故而柔和清顺了许多。
文生嘚瑟地笑了两声,就露了原形,差点翻到树下去。
“小青青,是不是觉得你爹我十分伟岸十分潇洒十分英俊?”
文青点点头,先后比了五、一、一三个数字。
文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听得她再度开口:“爹,我们家有没有蔬菜水果的种子?”
“种子?炒过的要不要?”
文青面无表情地一脚把他踢了下去,所幸树并不高,文生一手攀着树枝,平稳地落地。
文青看着他,道:“去睡觉,别让我看到你。”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种子种进土壤里是可以生长出食物的!他居然把种子炒熟了,那还吃什么?
但事情已经定了,文青揉揉胸口,冷风吹散了她心上的郁闷,使她很快冷静下来。既然家里没有这些东西,她明天就去找街坊邻居要一些,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不至于连一点种子都不给。再不行,她就去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说起食物,她倒是想起来自己答应了文蕴要给他做冰糖葫芦。那么简单的东西,她也曾经做过,只是需要山楂这一类原材料。也罢,明天让文生去寻好了。
文青下了树,把木梯归回到原位,进了屋后关上房门。文生睡在靠近门边的地方,门口一有动静他就侧身看了过来。
“文青,要睡了?”
文青点点头,掀开被子和文蕴挤到一起。
文蕴倒也不怕冷,许是心里安定,还抱住了她的手。
她看向他那一边,王状元送他的木偶还被他放在床头,跟他的铜钱树是一个地位。她抿唇微笑,想起夜里王状元的搭救,些许温暖就涌上了四肢。
文青靠着文蕴,渐渐地陷入梦乡。
翌日清晨,还是文生起的最早。今儿预定了猪肉的人都会到他这里来拿,他早早地就摆开了屋外的摊子,还趁着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磨了点豆浆,温在了锅里。
渐渐地,村庄里有了人起身的声响。
“文生家的,起了没有?”
来的最早的是前头石头家的妇人,他们家有个儿子,小名叫石头,才得了石头家这个称呼。
文生笑吟吟地拉开前头的木门,欢迎他们进来。
“石头他娘,小些声音吧,我家里的还没起来呢。”
石头他娘叫翠花,早就把前几天文青和她的芥蒂都抛到了脑后,当然,就算她还记着那次矛盾,也没人知道。
翠花点点头,只问:“我让你带的前腿猪肉有吗?”
“有!”
文生摊开那一整块猪肉,举起锋利的******,轻声问她:“要多少?”
“八两,别多,小恬去她二婶家了,我和石头吃不了太多。”
文生动作微停,接着若无其事地举刀割下来,跟翠花聊起了家常:“小恬不知道昨日我会带猪肉回来吗?难得的可以好好补身体的日子,她怎么就不在呢?”
翠花闻言笑了笑,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尴尬,“那不是她不知道吗?再说了,她想她二婶家的小妹妹,昨天吵着要过去。”
“你没有提醒她今天可以吃一顿好东西吗?”
翠花笑得散漫,“她还小,少吃点没关系,石头这时候才需要好好补充营养,明年他还要去参加私塾呢!不多吃点东西,补一补脑子怎么行?”
文生没有再说话,按照翠花要的分量,正正好割了半斤肉下来。
“咦?你这肉不怎么新鲜了啊,是不是天气闷?把肉都给闷坏了。”
翠花拿到肉就开始挑挑拣拣,这是她的惯例,接着就要求降价了。
文生什么都没说,翠花说了大半天,嗓子都干了,一看到他那气定神闲的表情,她也有些不舒服地问道:“文生,你是不是在死猪肉市场买的肉?”
话语之间满是酸腐的嫉妒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