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转折2(1 / 1)

萨克苏水电站建设工地上旌旗招展,人头攒动好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导流明渠和道路建设两个作业面在同时进行着。王家宏光着膀子,穿着裤头,拿着铁锹正在道路上汗流浃背地工作着。炎炎夏日,日头毒辣而又酷热难耐,王家宏背部已被毒辣的紫外线晒得脱了几层皮,原本白净的皮肤也变得黝黑铮亮。一台台三十吨的石料车碾得路面咔咔作响,站在地面上让人感到地动山摇。王家宏和另外两名工友不断地将卸在路上的石子一锹一锹铺平。

从小不能说是娇生惯养,但也是丰衣足食的王家宏,没有遭受过什么苦难,现在这种情况他对此并无怨言,相反却充满了阳光,充满了渴望。为了家人,为了自己,对于未来他的内心正悄然安排着。在这里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他们带来了各种各样的信息,王家宏希望得到这些信息,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南方人大多数干些技术含量高一些的活计,而北方人大多干些体力活,王家宏看在眼里,记在心间,有意无意就想和南方人多接触。人们总爱说这样一句话成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王家宏也深深知道这个道理,他时时刻刻留意着找到那个适合自己的东西,那是能改变自己命运的东西。

在水电大坝南侧有一座大山,它的山顶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红布条条,微风吹动红布飘飘。这山顶有一个狐仙洞,过去这里是人山人海,求医问药奢求平安的人络绎不绝。诚信者试这里为圣地,他们顶顶膜拜,从不敢乱说话。他们信奉一句话,心诚则灵,是他们永恒不变的准则。

由于工程需要在山底下开山挖洞,工程进行当中遇到了坚硬的花岗岩,放置三次炸药均告哑火。工程人员向工程指挥部进行了报告,一个陈姓总指挥来到了现场,他胖胖哒哒,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说起话来又细声漫语,不紧不慢。当他听完现场汇报,又到外面看了看,那满山飘动的红布条条让他很惊奇,又感到很奇怪。这时有人跟他说这里有个狐仙洞,大概是它在作祟。这让他感到愤怒,他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是个无神论者,对这些他是从来不听也不信的。他不慌不忙严厉地斥责道:“简直荒唐透顶。”

他告诉工长再来一炮,有位老者在一旁劝慰道,这不是什么吉祥的征召,四即是死,不好,不吉祥,最好不要放了,稍等会找个当地人好好问问。这时有个人说,有个叫王家宏的原来家就是这的,不妨找来问问。

“那你赶快去找。”工长命令道。

这人快步如飞就找王家宏去了。

没太大的功夫儿,那人领着王家宏来到这里。陈总指挥看看王家宏二十多岁的年纪,血气方刚,一股东北人的豪爽又带有点老实厚道劲。虽然工地上干活风吹日晒变得皮肤发黑,但无法掩盖那英俊潇洒的外表。王家宏看着他讲起了狐仙洞的历史。

在王家宏很小的时候就有狐仙洞了,据说满洲国时就有了。那时人们生活困难,看不起病,有点小病小灾的就会到这里来讨要,有不少确实给治好了。就这样一来二去的越传越灵,越穿越神,越传越远。久而久之就变得远近闻名了,到这里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后来人们对它像神仙一样供着,祈福它保佑。烧香供奉,绑红布条条祈求平安。陈总指挥突然插了一句:“小伙子你信吗?”

“我即信又不信,这就是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区别,唯物主义者信奉上层建筑与物质基础。相反唯心主义者信奉精神高于物质。这就是两者最大的区别。”王家宏侃侃而谈,听得陈指挥长傻傻地看着他。

听完王家宏大谈阔论,他对这个小伙子另当刮目相看,小伙子不但帅气,还有价值观和人生观,这在现在的年轻人当中并不多见,而且还能讲的娓娓动听。他又问道:“那你对狐仙洞怎么看?”

“我觉得信则灵,就看你怎样认为。命里注定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就是我的看法。”王家宏语出惊人。

听得他云里雾里不知云否。感到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在心里有些摇摆不定。但此时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感到狐仙却有无穷威力。假如不信邪真得糊里糊涂出了人命自己搞不好也得兜着走了。就算图个喜庆也就无所谓了。

“对了陈总指挥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假如真得灵光了,你得给它好好修修。”

“好没问题。”他回答道。

王家宏拿起了笔和纸写下了要的东西,一个猪头,一把香,酒和苹果。

陈总指挥看了看那些东西,他把猪头改成买一头猪。

第二天一大早,工地上传来了嗷嗷的杀猪声,猪头噶得大大的,谁也不想怠慢了狐仙,大家都盼着平平安安在这里好好地干活,挣到钱又能平平安安的回家,那里有父母,老婆和孩子殷切的等带啊!

吃罢早饭,王家宏领着陈总指挥及几个工友来到了狐仙洞口,摆好了猪头和贡品,在点好香。王家宏带头跪在地上,他嘴里喊道:“狐大仙对不起了,惊扰你了,我们在这里干得是造福人类的好事,并不是有意冒犯你,还请你原谅,保佑我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完成这个事情,你放心,只要平安我们就给你修庙,记得功德。”

王家宏说完向它磕头,大家也一起向它磕头。

上午供完了狐仙,下午就开始放炮炸山,让陈总指挥这个无神论者万万没有想到,一声声巨响,地动山摇。事情如期的顺利,陈总指挥非常高兴。

有一天,他专门来到铺路工地,看到王家宏挥汗如雨,不惜力气,不偷奸耍滑。他心里知道他不是个懒人,是个即诚实又勤劳的好孩子,这让他对他又多了些了解,心里不仅喜欢上了他。他叫来工长,让他把王家宏叫过来。

一会儿王家宏走了过来,对他笑嘻嘻地打着招呼。陈总指挥简简单单介绍一下自己来的目地,他告诉王家宏自己非常喜欢他,希望他能到自己的身旁来工作,就是跑跑腿,学学舌。但不强求,将来可以跟自己一起走南闯北,干一番大事业,看他自己怎样想,由他自己决定。

王家宏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将来一定会事业发达,人前显贵的。但自己不能这样撇家舍业,撇下父母,老婆和孩子不管不问,事业固然很重要,但亲情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此时此刻他看到这个领导那么和蔼可亲,又没有什么架子,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可以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跟他说说。

陈总指挥听完他的话,只是笑了笑。随后皱着眉毛问他:“随你,你是个孝顺的人,有责任感的人,我很佩服你,也很敬重你,我不怪你,我支持你的想法,也支持你的行动,你难道真得愿意浪费这样的好机会吗?”

王家宏心想是呀,机会难得呀,不妨向他提一下想学技术的想法,他就跟他说:“陈总我想学点技术,不知道你能否支持下呀?”

“想学什么技术,只要这里有你只管说。”

“我想学电工技术。”

“这好办,电工组工长他是我老乡,都是湖西人,即是同乡,又是本家,他技术很好的,你可以跟他学,没问题我来安排。”陈总指挥并没有打哏却很支持,这让王家宏感到即意外又感动。

“谢谢。”王家宏喜出望外的惊喜,内心此时激动不已。

过了几日,王家宏高高兴兴地来到电工班。陈工长私下里找他谈了一次话,又给他一本书。这是一本电工技术书,王家宏很需要这个,他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这个给你了,你好好看吧,慢慢学吧。”陈工长说道。

王家宏点点头,拜陈工长为师,打那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师傅长,师傅短的叫着。他也从陈师傅那得知,陈总指挥对他格外关照,让陈师傅好好教他。王家宏听后很是感动,有时间就隔三差五地往陈总指挥那跑,帮他洗洗衣服,收拾收拾房间。

当有空余的时间他就会看书,不懂的地方不耻下问,在工地上可以理论联系实际,王家宏的技术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他也很快挑起了电工班的大梁,陈师傅对他也刮目相看。但有时由于进步太快,学得就不很扎实。有一天王家宏想到这个工程三四年的时间就要结束,那时自己就靠这个技术来吃饭了,陈师傅他们是湖西人,他们一旦走了那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了,到了那时一旦遇到难题就要靠自己来解决了,无人可问,该怎么办呢?他在心里不断的问着?现在必须尽量找到不懂的问题,多问,多学习了。

有一天,他突然想到将来有一天想到需要计算线径该怎么办,他就问陈师傅,陈师傅在纸上写下了顺口溜,还告诉他要熟记熟背,将来会用得到的。王家宏看到上面写道:

二点五乘以九,往上减一顺号走。

三十五乘以三点五,双双成组减点五。

条件有变加折算,高温九折铜升级。

穿管根数二三四,八七六折满载流。

王家宏像个学生一样认认真真的背着,这个也的确对他日后工作产生了极大的作用。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王家宏身边的工友一个一个换了一茬又一茬,陈师傅也走了。突然有一天阵总指挥找到了他,心情很沉重地说:“家宏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到一个新的工地去了,有些舍不得你,你在好好想一想,要是愿意跟我去,明天就跟我一起走吧。”

王家宏感到很突然也很迷茫,但自己的确没有思想准备,对他的这个要求自己现在很难答复。他磕磕巴巴无法表达出清晰的意思也就只好说:“陈总明天我去送你吧。”

“我不勉强你,想好了跟我联系。”阵总指挥显得很忧伤,他对王家宏很有感情,不单单是给他解决了麻烦,还有两人很投缘,能谈得来。

说完他走了,王家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感激他,心想他就是自己的贵人。

第二天,王家宏起得很早,他要去送送陈总指挥,从自己的行李物品中选来选去也没一样可心的物品,让他感觉能拿的出手,想想还是算了,自己就空手去送送他吧。

王家宏来到陈总指挥的住处,他敲了敲门,屋内并无响动。这时有人过来告诉他陈总指挥已经走了,给他留了一封信,还有一些东西他都留给了王家宏。王家宏手里拿着信拎着东西,心里很难受,想要哭,又怕被别人看到笑话,就强隐住泪水走到一个僻静之处拆开了那封信,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字映入他的眼帘,信是这样写的------

家宏老弟亲启:

由于走的匆忙,没有等你来告别就走了,我是怕彼此间难过就没那个必要走那个过场了。说心里话在我心里你就是个孩子,你跟我的闺女差不多大,我也没把你当个大人来看。或许我太过于武断了,这是多年来当领导养成的习惯,改是改不掉了,没办法我也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想改了。走了,有些舍不得你,也有些对你不放心,我知道我想把你带走,有些强人所难了,我只是想让你有个漂亮的未来,这是我的心里话。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你不愿意离开家庭自有你的道理,我就不勉强了。我走了,但我们还是朋友,咱们是忘年交可不要忘了,当我老了那天可要来看我,这个千万不要忘了。今后有什么难处,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只管来找我,想好了想来就来吧,我去的地方是雅鲁藏布江的牙克石水电站。

陈忠礼1992年8月2日

王家宏看完信心里酸酸的,禁不住泪水慢慢就从眼眶中流淌了下来。

过了没有几日,工地上就像得了瘟疫一样蔓延开了,王家宏从他们议论的口语中得知,陈总指挥是由于狐仙洞一事被人家给告了,上面为了弘扬正气,抵制封建迷信才把他调走的。

其实陈总指挥是个很讲究诚信的人,他答应王家宏重修狐仙洞就没有爽约。在两个月前,他用沙子水泥在原址上建了一个新的狐仙洞,为了方便人们上山拜祭还特意修了一条小路直通山脚。王家宏从心里感激他,欣赏他,一个唯物主义者能干一些唯心的事,也算造福一方百姓了。

有人这样形容女人,说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东家长,西家短,叽叽喳喳交头接耳,人们管它叫扯老婆舌。其实男人扯起老婆舌来并不比女人差多少。自从陈总指挥走了以后,议论他的声音就不绝于耳,王家宏对此感到很气愤,让他不能容忍的是有些人在人家在世时,低三下四,阿谀奉承,个人捞了不少好处。可现在人家不在了,又大肆宣扬人家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恨不得将人家说得一无是处。有几次王家宏与有些人为此争吵,但也无济于事,他也只能任其发展了,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第二年春季,一个阴雨交加的下午,主大坝已经合围了,王家宏在这里的日子也不多了,今天是大坝蓄水的日子,他知道今天自己的家将要彻底葬送在水下。刚刚吃过中午饭,他向工友借了一瓶酒。又跑到厨房找馒头。厨房的大师傅是一个秃顶老头,大伙都叫他老曹头。虽然有大名,但也没人叫,一来二去的就没人叫他大名了,老曹头就成了名字,这样人人就都叫他老曹头。说是老曹头,其实跟王家宏的父亲差不多的年纪,王家宏每次看到他都曹大爷,曹大爷地叫着。曹老头听得很舒坦,也很感动,感到这孩子仁义,忠厚,又能吃苦耐劳就非常喜欢他。他也没问他要馒头做什么,以为中午没吃饱,要两个馒头打牙祭,就从盆中拿了两个馒头。王家宏摇头说要三个,曹老头就给了他三个。曹老头好生纳闷,这孩子怎么了这么能吃?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王家宏就匆匆忙忙走了。曹老头就更加不可思议了,心说这孩子怎么了,外面下着雨,也不拿个散,叫雨浇湿了可咋整啊?就拿了两块朔料布追了出去。

王家宏来到离家很近的一个高岗处,摆好了馒头,看到那滚滚江水已经漫过了自己家的房檐,而且还在不停的涨着。他眼含热泪,这是自己生长的地方,有无数美好的回忆,那是爷爷留下的家园,虽然经过了翻新,但它依然是自己最亲的地方。他打开了酒,嘴里喊道:“爷爷对不起了,没能保住你留下的家。”

他深深地向那里磕了三个头。

曹老头走了过来,把雨布披在了他的肩上,他对王家宏说:“孩子难受就哭出来吧。”

王家宏放声痛哭着,随着哭声,整个萨克苏就埋在滚滚江水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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