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案子?那就是正事了,既是正事,那就继续谈吧。”
昭阳长公主一身明艳,华静瑶没有恭维,这样的打扮换做别人,那就是冶艳张扬,可是穿在昭阳长公主身上,却是美艳不可方物,就像一盏镶金嵌玉的华美宫灯,照在沈逍和华静瑶的头顶上。
沈逍站在稍远处,明明暗暗,华静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也能想像出来,那肯定不会是愉悦的。
“好啊,那我们就继续谈案子,娘啊,您若是听得烦闷了,就到隔壁我爹那院子里歇会儿,这些日子我爹虽然不在,可那院子里也没有断了人气儿,一直都有咱们府里的护卫在里面住着,热炕热水都是现成的。”
若不是沈逍在这里,昭阳长公主就要翻上几个白眼了,这不是摆明要把她轰到隔壁去吗?
这还没有出嫁,就开始嫌弃她这个可怜的老母亲了?
也不想想她是为了谁。
“不用,本宫觉得这里就不错。”
华静瑶心里硌登一声,完了,这马屁算是拍到马蹄子上了,公主娘已经自称本宫了,下一步就要不认这个女儿了。
胳膊扭不过大腿,何况是她。
她连她娘养的猫都惹不起。
“娘啊,那您总要赐个座吧,总不能让我们站着谈案子吧。”
昭阳长公主捶人的心思都有了。
本宫又没让你站着,站着的只有沈逍。
“赐座。”
昭阳长公主极不情愿,可是宝贝闺女已经表明态度了,若是不给沈逍赐座,闺女就会陪着沈逍一直站着,当然也不会谈案子了,昭阳长公主可太想知道这两个小东西大晚上的在一起说些什么话了。
雪梨善解人意,生怕长公主听不清楚,特意把椅子搬得近些,请沈四公子落座。
沈逍谢过昭阳长公主,正襟危坐,华静瑶则坐到他对面,两个大眼瞪小眼,已经想不起来方才谈到哪儿了。
华静瑶咽咽唾沫,试探地问道:“刚刚我们说到保住的身世,我说保住是阎白驹与方氏所生,你说如果那样,阎白驹又为何会同意将保住交给白水教。是这样的吧?”
沈逍点点头,道:“今天我离开诏狱之前,还得到了一点消息,原本准备明天再告诉你的。”
原来还有她不知道的口供!
华静瑶抬手便去拍桌子,无奈拍了个空,她的手边没有桌子。
沈逍的目光落在那只白生生的小手上,唇角弯了弯,一瞥眼看到昭阳长公主正瞪着他,沈逍连忙把眼睛移开,目不斜视。
“谢宝船招认,担心重蹈覆辙,青云教和白水教全都没有设立总坛,就连阎白驹的继任典礼也是设在了大兴道场。那次他去参加典礼的时候,就没有见到范莲叶,他和大兴道场的祭酒方白明早就认识,他随口问了一句,方白明便向他抱怨,说范莲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他这个师傅就是摆设,还说虽然阎道峰不在了,可是范莲叶又有了新靠山,还叮嘱谢宝船日后在京城遇到范莲叶,千万不要硬碰硬,否则怕是连阎教主也保不住他。”
所以,范莲叶吩咐谢宝船去弄户籍牌子,以及往西市街送小孩,谢宝船二话不说,便照办了。
范莲叶是明护法的后人,在青云教里身份贵重,就连传道授业的师傅方白明也惹不起她。
她的特殊待遇是上一任教主阎道峰给的。
方白明对谢宝船说那番话时,阎道峰已经死了,新任教主是阎白驹。
而方白明口中范莲叶的新靠山,绝不会是阎白驹,因为阎白驹就是青云教的教主,方白明没有必要再加上那句“否则连阎教主也保不住他”。
华静瑶问道:“在无为道里,能与阎白驹平起平坐,甚至比他还要硬的,还会有谁?白水教的新旧两位教主,还有就是失踪多年的辛志尘和耿志星,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了吧。”
“嗯,没有其他人了,谢宝船和方白明说这番话的次日,辛志尘便大闹继位典礼,于是谢宝船便认为,范莲叶的新靠山就是七仙姑辛志尘。”沈逍说道。
华静瑶不说话了,她仔细回想着这个案子的每一个线索,沈逍也没有说话,屋内落针可闻。
昭阳长公主听得一头雾水,她很想插嘴问一问,辛志尘是谁,那什么范莲叶又是什么人。
可是......算了,还是不打扰他们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华静瑶呼出一口气来,目光澄明透澈,宛若被雨水冲刷过的明丽晴空。
“你想通了?”沈逍的声音平平,像是早就有了答案。
“嗯,你早就全都明白了?”华静瑶反问,她很喜欢和沈逍在一起的这种状态,他能想到的,她也能。
“也不太早,就是你来之前。”沈逍耳朵有点热,他是泡在浴桶里时才想明白的。
“可是还有一处,我不太肯定......算了,先不说那个了。”沈逍微笑。
昭阳长公主再也忍不住了,你们两个想明白什么了,怎么不说出来啊,打哑谜有意思吗?
“你们倒是说说看,这个范莲叶的靠山是什么人,她不是那青云教的人吗?”
范莲叶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靠山是谁啊,说了一半就不说了,这半掩半遮的是要吊人胃口吗?
“你来说吧。”沈逍注视着华静瑶,论说话,他比不上她。
华静瑶清清嗓子,也不管公主娘不了解前情,她自顾自说道:“当年何道义看不起靠着妹妹起家的阎道峰,所以他才南下创建了白水教,有他这种想法的人定然不少,或许这当中也包括范莲叶。
范莲叶是明护法的后人,在大多数无为道的老人儿眼里,能与明护法相提并论的就只有王墨秋七大弟子中的另外六个,而另外六个人里,耿志星和辛志尘还活着。
谢宝船猜测范莲叶的新靠山是连阎白驹也惹不起的辛志尘,这应是没有错的。
大乔氏是尤大姐杂耍班子里的,尤大姐对陶平说她是青云教的,那也只是她自己说的,兴许她是白水教还不是青云教呢,毕竟这里是京城,青云教就是北方的。
尤大姐是去年重阳节住进大石坎的,难得露面的齐郎中恰好也在,他们应该是一起的吧。
齐郎中是耿志星,这是我们早就判断出来的。
尤大姐她们走后,范莲叶就出现在大石坎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范莲叶和尤大姐、耿志星是一路的。
再加上辛志尘暗中替换密信,把白水教和大兴道场的人耍得团团转的事,若是用范莲叶代表明护法,那么就已经可以说明,无为道的三位重要人物,耿志星和辛志尘,再加上明护法的后人范莲叶,他们三人联手,想要扳倒阎白驹,将王墨秋的后人推到人前。
而那位神秘的尤大姐,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白水教新任教主许白萍,当然她也可能不是,但是如果她是许白萍,这事情才更有趣。
方裁缝一家藏得极为隐秘,就连飞鱼卫也给蒙骗了。按理说,只要阎道峰和阎白驹父子不说,无论是谁也不会想到,王墨秋后人就在方家。
可是耿志星化身齐郎中,无意间救了小乔氏,而那时大乔氏应该已经是白水教的人了,她们姐妹在老李的尸体前相认,之后大乔氏便知道了方裁缝欺负小乔氏的事。
大乔氏原本可能只是想要杀死方家人给小乔氏报仇,或许是齐郎中也就是耿志星帮忙调查方家底细,可是他却查出了方裁缝的真实身份。
方裁缝曾经是王墨秋的护卫,方大娘则是王墨秋的近侍,别人不认识他们,可是耿志星或者辛志尘却一定还认识他们。
既然认出他们,再结合阎道峰手中握有王墨秋后人的事,便不难猜到方裁缝的女儿方氏便是王墨秋的遗腹女。
可是他们很快便查出方氏育有一子,我娘能猜出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耿志星和辛志尘以及范莲叶当然也能猜到。
我不了解无为道,但是无为道的人虽然不出家,可是成亲的人却很少,他们或许有自己的道德标准,所以即使明知方氏是王墨秋的女儿,他们还是对方氏实施了酷刑,对,方氏身中二十五刀,那可能是无为道的一种刑罚。
杀死方家三口的人,有大乔氏,还有一个应是范莲叶。
给方氏施刑的人是范莲叶。
范莲叶原本是想杀死方氏,带走保住,毕竟保住也是王墨秋的后人。
可是那天她们没有找到保住,后来保住被裴涣带走,而他们始终不知道裴涣把保住带去了哪里,就像我们那天猜的,那么小的孩子不会送进诏狱,但是她们也不会想到保住是在巩家。
阎道峰死时,保住还没有出生,前后相差了两三个月。保住右耳垂上有颗痣,这不是什么秘密,东五街上的街坊有很多人见过保住,就连邻街的小孩子也认识保住,耿志星他们既然能认出方裁缝,想来也见过保住。
因此,这不是阎道峰告诉阎白驹的,阎白驹原本在顺德府送出去的密信里肯定没有这个,这是耿志星辛志尘他们自己加上去的,只是为了让那封密信更加可信。
所以我最初认为阎白驹是保住亲爹是不对的,正如你所说,阎白驹又要把保住交给白水教,这又是为什么呢。
所以我想来想去,保住不是阎白驹的儿子,而应是他的弟弟!
保住不但是王墨秋的外孙,他还是阎道峰的亲生儿子,比起阎白驹这个义子,更能令青云教的人信服!”
沈逍发出一声轻笑,华静瑶瞪着明媚杏眼,直视着他:“我说得不对吗?”
沈逍有些无奈:“你可真敢想,我不如你。”
阎道峰才是保住的生父,他坐在浴桶里时就想到了,可是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太龌龊了。
华静瑶却没觉得有啥不敢想的,这种事野史里有,话本子里也有。
沈逍这个小青瓜,还是懂得太少。
一旁的昭阳长公主快要急死了,这方氏和那什么阎道峰是什么关系,他俩生孩子有啥不敢想的?
长公主殿下很想问个究竟,可是那两个小的显然没有给她插嘴的机会。
“保住的存在能够直接威胁到阎白驹的地位,方裁缝想来早就想到了,所以才给保住找了华静琮这个便宜爹。或许他还想给保住找个更厉害的靠山,可惜别人不像华静琮那么蠢,所以也只能将就了。
阎白驹早前应是不知道保住的存在,他知道有个方氏,也知道方氏早被养废了,他没当回事,留着方氏还能牵制白水教和辛志尘这些老家伙,何乐而不为呢。
去年白水教的何道义死了,或许他在临死之前最后的心愿就是要迎回王墨秋后人吧,所以许白萍继位后便想了很多办法,要把那个孩子接到南边。
想来耿志星和辛志尘已经把保住的消息透露给她了,因此许白萍逼迫阎白驹把保住交给她,她用来拿捏阎白驹的,应该就是保住的身世吧,而阎白驹直到那时才知道保住的存在,他让谢宝船准备人手,又已先行派了大兴道场的人过来,而白水教却只有几个人,无论白水教的人能不能找到保住,他们都会死,到时只要祸水东引,把这些人的死因推到官府身上便是了,远在南方的许白萍又能如何。
从此后,这世上再无保住,白水教知道保住的身世秘密也没有用了。
阎白驹是准备与白水教撕破脸的准备来安排这一切的。
可是半路上那封密信被人换了,范莲叶找来一个假的保住交给了白水教,就连谢宝船那边也给弄懵了。
而这个时候,咱们把谢记漆器铺和西市街的人一锅端,余下的事,咱们便全都知道了。
谢宝船能招的全都招了,你们全都把谢宝船当成重犯,而把招莲生当做小鱼小虾,可我猜那招莲生手中一定还有阎白驹的密令,这道密令就是让他们连同谢宝船找的人,把保住和来接保住的人全都杀死。若是招莲生手中没有这道密令,也不会独自去谢记催促了,他去谢记催的不是那孩子的事,而是谢宝船找的人手。”
一口气说完,华静瑶嘻嘻一笑:“沈四公子,若是你还有疑惑,可是让人连夜审讯招莲生。”
招莲生多乖巧啊,京城街头小叫花子出身,在飞鱼卫的强大攻势面前,他就是一个被师姐范莲叶欺压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