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再从那万花筒的阴阳轮出来之时,身材只余不到一臂之大小,唐棠一阵苦笑,终了还是朝这门匾一拜,正式转身,准备再入江湖,行遍九州,不枉此身。
内视检索一番,无心踏入那阴阳轮中,之前那积累的后天厚土之气早又成了渣渣,元神倒是凝练了不少,只可惜了那小金库,不仅如此,刚才在门前收的礼也全都没了。这那是雁过拔毛,这简直是杀鸡烫毛。唐棠心有不忿但不敢多想,也不敢有所反对,收拾了心情,当务之急是择一宝地,恢复修为,九十九年时间不过一瞬,若修为上不来,那阴阳轮再进去两三次,那可真是有去无回了。
而这宝地,城中修炼之所皆需费用,且费用不菲,更严峻的问题是,在城中每留一日便要缴费,虽然对比前者,这钱不多,但对于身无分文的唐棠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思来想去,唯有这鬼牛公的身份还值点钱,说不定能找几个世家讹诈一番,不对,是化缘化缘。
打定主意,唐棠决定就近从这边过来潇洒的公子哥身上下手。
“朱陶公,许久不见啊。”朱陶公,乃是那猪刚烈的叔父辈,早些年算是妖族大富豪,趁着当年人妖大战,借着他侄子掌管天堂大军职务之便,在两边走私消息,法器,丹药,功法,人口等等,只有想不到,没有朱陶公走私不了的。一时间风头无量,大大的发了一笔战争财,还乘机拓宽了他的势力范围。在这人妖混在的郢都城内,他便是三个大城主之一,与那修了三千万年的道,修了三千万年魔的魔仙季都,和先天火精得到道修行的火皇分管此城。
“鬼牛公,你现在是返璞归真,当真好看,恭喜恭喜,来人,快送上一份薄礼以贺鬼牛公修为精进,鬼牛公,一点小礼,还望笑纳。”
多年的收礼,已经锻炼出来唐棠对于收礼一事的云淡风轻,得来全不费功夫,也是意料之中。唐棠还了一揖。拿起那朱陶公管家奉上的小袋,也不查看里面内容,便转身朝巷外走去。
朱陶公侧头一看,眼睛一眯,“鬼牛公,请留步,你此去何方?”“回朱陶公,某未有目的,只是想随意走走,看看这三界风光。”话音刚落,那朱陶公庞大的身躯如遮天蔽日般出现在了唐棠面前,“好事好事,今日吾便于府中设宴,为鬼牛公接风,这三界风光嘛,于吾府中便可一观一二了”唐棠视线越过朱陶公,看了看般若寺的门匾,迟疑了一下,转神笑道:“那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唐棠施了个法诀,让身形恢复到了正常妖族高度,与朱陶公相继登上了他那如同行走的宝库般的香车法器。
饶是唐棠这些年收礼过手了不少宝物,也不由得一愣,这个香车内有洞府,如同那黄风大王的仙府一样,只是更加气派,且灵气更为充裕。随着主客落座主厅室,缤纷侍女呈上的多样蔬果,每一样皆是无价之物,若在外面,一枚果子一场腥风血雨必不可少。唐棠略有唏嘘,再不客气,也当是寻常瓜果吃了起来,便是对晚上的宴席有了更多的期待,不知会是何种天材地宝,才当得上朱陶公的桌上菜呢。
不觉中,两人关系看上去近了许多,两人叔叔贤侄来往的不亦乐乎,言笑晏晏。朱陶公旁敲侧击的问了有关唐棠的出身,却只字未问般若寺内的情况,对于此,唐棠一概推说不知,只说自己有意识起便在般若寺门口为职,朱陶公也不以为意,便以叔父的身份,借着这香车中的珍宝,跟唐棠推荐这三界的奇景。
一路相谈甚欢,在朱陶公三界珍宝美景,杯盏几轮之后,内侍上前提示已到府邸,朱陶公下座,亲手携唐棠出门去,原以为相谈甚久,以香车腾云驾雾能力早在千里之外,却不想下车不过离般若寺之隔数街之远。在般若寺做门房之时,便得知数街之外那直耸云端的摘星楼乃是朱陶公府邸。
这香车之内必有时光流逝之宝,这在唐棠前世可是诸多神怪小说中的作弊神器。作为小说主角必有一宝可控时间流速,帮主角超越旁人。时间之宝,在这三界中也是极为稀有的存在,三界千亿年至今,哪还有无主之瑰宝,野外仙山哪还有无主之仙药,皆为各大世族门阀所控,所谓仙缘机缘那也皆是世族门阀内部分配,寻常妖族几乎全无可能。
晚上宴于一静室,一入那静室便觉浑身洗涤,从内之外,轻松不少,必定也是稀世瑰宝一件。静室所座人不多,皆是朱陶公的子侄辈,有不少人还是那般若寺的常客,唐棠都也面熟,互相招呼便依次落座。
餐前甜点也皆是那稀世珍果,观朱陶公子侄辈无一人脸露诧异,想来平日早已习惯,那灵酒也非寻常,据说是太上老君兜率宫炼丹炉炼了拜百万年,耗尽天材地宝方才炼出。才饮一口,唐棠体内元神灵气便壮大许多,本是依靠法诀才维系在正常妖族的身形,如今一口酒,再加上这些稀世珍果,已使得自身恢复到了原来的身形,且比之前更有精进。一口酒便当得上唐棠正常百年的修为,这要寒门妖族如何去与这些世家大族争仙缘机缘。而那些朱陶公子侄辈也皆有约束,并不豪饮,对于面前珍果也是个有取舍,这些珍宝对于世家子弟是平常,按需自取是约束,但仙酒仙果不食而暴殄,对寒门妖族视为纨绔,是以纨绔是相对的,皆因双方差距太大,夏虫不可语于冰,井蛙不可语于海。
唐棠修行无师,不知那种珍果才于自身修行有益,于是干脆不想,抓到哪个吃哪个,酒也不曾少饮,不过一会,身形便恢复到了作为牛修该有的顶天立地的厚实之感,不得不扭诀将身形维系在正常模样。
终于,到了上正餐的时候,上前来的不是瓜果,而是一个个的修为有成的极为美丽的人族女子。
“贤侄今日来访,叔父我恐招待不周,特设仙女宴贤侄,还望贤侄莫怪。”
“谢朱陶公珍果宴请,这仙女已经看到了,不知道这道菜吃的是啥?”唐棠笑问道。
“难道鬼牛公不知?”接话的是朱陶公第十七外甥,朱蒙,也算是般若寺常客,为人豪爽,每次去都会为随行的侍从出一份份子钱,让侍从也体验般若寺的极乐。与唐棠也是极为豪爽,唐棠破关所有的土系法宝中,便有一些是他赠与。
“仙女宴,仙女宴,这要宴食的远在天边,近在咫尺,就是这仙女呀。”朱蒙笑着走过来搂着唐棠肩膀说道。
“这,这可如何使得?”唐棠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虽此生为妖,可毕竟前世为人,枯坐修行千年,对妖族并无太多感觉。再加上不是说食人会是有天道报应的吗?
“鬼牛公,可是担心那天道报应?”朱蒙一语道破天机,“那说法只是我们说与外人听的罢了,妖族食百族,此乃妖族天道,亘古不变,一来为了在明面上与那人界说得过去,二来不得任由妖界妖族胡乱食人,导致妖界人畜动荡,虽是无妨,但终究每次要补牢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各大妖族世家签下定议:对外一律称不可食人,食人会有天道报应,对内我们自己按需养人食人,不可暴食乱食。”
“鬼牛公,这食人嘛,也分几等,最次乃凡人之肉,中规中矩罢了,中等乃武夫之肉,略有精气,上等便是修士之肉了,修为越高越好吃,像此等元婴后期女修,肉入口即化,不仅有芳香留齿间,那些女修的修为乃是经过专门的药物激发而成,吃进去不亚于一枚上等修行丹药,岂不两全其美,快活快活。”
“这,这,她们毕竟都是有灵识之人,这如何能下得去口啊。”唐棠听完朱蒙一番言论,颜色煞白,本以为任鬼牛公千年之久,已看破这炎凉,却不想看到的不过千万分之一,而自己便是朱蒙所说的夏虫井娃。
“唐兄,此言差矣。”朱蒙不再称呼为唐棠为鬼牛公,而是直呼其名姓。“有灵识便不可食?何谓灵识,万物皆有灵,那岂不是万物皆不可食了吗,那我妖族修行都是饮风吸水吗,这些话不过是说与那些不懂事的妖族说的,让他们约束自己,不捣乱,不闹事,当不得真。”
“再说了,这普通人族食的虽不是我们同族,往大了说那也还是同根,那修士虽说不食,却以我们同族之人炼丹,岂不是同理,炼丹佐以药材,与普通人烹饪佐以调料不是一个道理吗?人吃妖,妖吃人,不都是一个事吗?人吃人,妖吃妖,也是有的,下次唐兄再来,给唐兄来个仙牛宴,如何?”
“朱蒙,不得无礼。鬼牛公,朱蒙他不懂事,言语多有得罪,还望鬼牛公不要介怀。”朱陶公打断了朱蒙的话,眯着眼睛望着唐棠,唐棠在阴阳轮磨练之下,心神承受能力有了极大提升,虽全然无法接受,但还是收拾心神回了一拜。朱陶公也不再多语,与一众子侄开始了今晚的主菜。一时间静室内群魔乱舞,风雨纵横乱入楼。仅余唐棠失神的坐在波澜中,看着吃人不吐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