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蒙元神自嘲一笑,“终日以他人为棋子,却忘了自己不过也只是更大一盘棋的棋子,始终不是那执棋者呀。”朱蒙没有像那些濒死的公子哥,仓皇说出一大堆无意义的狠话,或者哭饶求命,而是瞬间认清了现实。“叔父他是如何说的。”朱蒙问道。
姜立笑着说道,“公子果然聪慧。主公说了,公子这两次布局挑起人、妖之战,都有大功,本该重赏。奈何公子第一次将自己置入了局中,留下了痕迹。按理来说第一次已经处罚了,应当不再追究。但这第二次布局,公子还是沿用了第一次布局的引子勐煌城城主鬼牛公唐棠而来。虽然公子此次表面上做到了抽身事外,但于天机之上仍然是留下了痕迹。主公说了,此次事成之后,人、妖大战必起,战时、战后一定会有人来测算回溯这次事件的根源。如果让他们抓到了我们朱家的把柄,那么这战不仅不能给朱家赚钱,反而朱家还会失势,不死也要脱成皮。”姜立顿了顿,“是以最为保险的做法不是去遮掩天机,而是直接消除痕迹。便再无天机可查,朱家得以高枕无忧。”
朱蒙惨笑着问道,“这么说来,我来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吗?”姜立拱了拱手,“是的,公子,唯有你神魂具灭,不入轮回,一切才没有了痕迹。”
朱蒙此时也无法淡定了,这一世身死没有问题,但如果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这问题可就大了,这让他如何甘心。即便是叔父陶朱公的意思,是为了朱家而死。但朱蒙不甘心,只要活下来,明明还有更多的办法,就有机会。当即,朱蒙便已朱家元神密法传讯了一道讯息出去。
姜立虽有感应,但任由朱蒙元神发散出去一道讯息,并未阻拦。而是笑着问道,“方才公子可是给公子的胞妹朱灵筠小姐传讯,让她来救你?”
“你如何得知是她,你为何不阻拦?”朱蒙一时间慌乱不已,一直以来都是他看穿别人,操纵人心,而这次换了他被别人看穿,被别人操纵。在他自己的生死关头,朱蒙失去了一往的淡定。
“公子猜猜看,看看你那胞妹是否会接你的传讯呢?”姜立没有一丝慌乱之色,反而悠闲的坐在了朱蒙之前坐着的案前,随意的翻阅着朱蒙所留之物。
朱蒙元神波动不已,果然如姜立所说,朱灵筠本该就住在这主堂西侧,这朱家密法传讯,追随血缘应该直接触达。但传讯到了西侧,随着血缘进入了混沌之处,转瞬间便被消磨的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也未留下。
“公子,是不是觉得纵使有痕迹,但不必非死不可,世上有大把可以完全遮掩天机的地方,实在不行,去到那炼魂之宝中,忍受个万年之苦,或去天外混沌之地,放逐万年,总好过公子自己神魂尽灭是吗。”姜立敲着朱蒙之前的茶盏缓缓说道,姜立每敲一下,每一句话,都让朱蒙的元神波动得更为厉害。
“看公子的样子,公子应该是明白了,只是公子不敢相信罢了。也罢,我就做个好人,让公子死得明白。”姜立盯着朱蒙一字一句的说道,“此次献计、定策全由公子的胞妹朱灵筠小姐负责。公子真是有个好妹妹,灵筠小姐不忍公子受万年炼魂之苦,特定策让公子今日神魂俱灭,还当真是兄妹情深。”姜立掏出来了一枚发簪,是朱灵筠的发簪,不过朱蒙知道,这其实是凶名远杨的诛神刺。
看到诛神刺,朱蒙反倒彻底平静了下来,自语道,“还真是个好妹妹,你动手吧。”姜立也不多言,诛神刺一刺之下,朱蒙元神别如泡沫一般爆开,再无消息。
堂下的熊貅苦笑着看完了这一场局,义兄熊罴大仇得报,熊貅却开心不起来。豪门世族,当真薄情冷酷,不仅对外人如此,对自家人也是如此。熊貅觉得不仅他十分可怜,更可怜的是这三界无知的人、妖。看到堂上端坐的姜立,熊貅主动问道,“姜立族长,你留我命下来,必然是有要事相问,姜族长现在可明说了吧。”
姜立瞥了一眼熊貅,说道,“你可确定勐煌城城主唐棠还活着?”熊貅答道,“有八成以上把握确定。第二十任城主蛇丘布置此阵之时,我曾主管材料的调配,之后又帮他监视保管了这大阵蜕变灵宝万年之久。这大阵最核心的功能不是修炼,不是御敌,而是逃命。这是一个会移动的大阵。当日情形实乃是唐棠激活了这一功能,盘蛇打洞,蛇形而去了。”
姜立思索了一会,“此阵方向可追踪吗?”熊貅想了想说道,“南安蛇族应该能追踪。”姜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一挥袖,便将熊貅也给打杀了,同样神魂俱灭。
“问天,你出来吧,陪大伯说说话。”姜立对着死去的姜问天尸体招招手,姜问天的元神飘了出来。姜问天的神魂早没了波动,静默的看着姜立。
“问天,可是觉得我是故意将你推上宗主之位,就是为了今日发挥你身死的价值吗?”姜问天神魂波动了一下,但没有接话。姜立自顾自的说道,“我推你上位,是不想任人唯亲,而是任人唯贤,改变我们姜族,皓日宗一贯以来的宗族规则,让更多的有真正能力的人得到应有的匹配。这样我们宗门才不会走下坡路,才有振兴之机。”
姜问天波动得更厉害了,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伯,你虽如此做了,但我们姜族之是代朱家在此牧人,既是我们振兴了,又有什么改变了,我们这么做怎么对得起紫阳郡的所有人,对得起我们的同胞?”
姜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紫阳牧场,牧人为丹,勐煌硅沙,炼妖为丹,天道循环。勐煌硅沙已尽匮竭,但我们紫阳郡的人却越供越多,这是天道不公。”姜立摇了摇头,“不过这事总算是有了结果,这次布局,朱陶公许诺,若事成,我们紫阳郡便可不再受他管控,不用再提供人丹。”
姜问天冲上前问道,“此事可信?”姜立默默的点了点头,“朱陶公一诺千金,是可信的。”姜问天正待发问,突然整个大殿如置入炼狱之中,魔焰四起,堂上姜问天、朱蒙、熊貅的尸首失了保护一瞬间便融成了焰泥,让火焰更甚。姜问天的元神在姜立的保护下免受了伤害。
“九幽诀禁阵!大伯,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姜问天急忙的对着姜立呼喊道。但姜立不为所动,仍坐于案前,“问天,大伯今天也是走不了了,此事为彻底遮掩天机,所以一干参与了此事的人,都必是神魂俱灭。今日,你我在此死去,紫阳郡人族必将群龙无首,自乱阵脚,这时对面妖族趁势进攻,我紫阳郡必大败,惨败。人、妖之战,自此才是真避无可避。”姜立忍受着炼狱之火,痛苦的说道,“我早已将参与了人丹之事的所有人都安置于了前军之中,他们必将凶多吉少。以我们这些人的死,换紫阳郡其余所有人之后的光明解脱,我们便也是值了,也是自救了。”
姜问天早已泪流满面,拼命磕头。两人相视一眼,一同化为了灰散在这炼狱之中,火越烧越望。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后,阵法撤去,大火凭空消失,人、妖之战的秘密,紫阳郡千万年的耻辱一并消散而去。只余下一根乌亮的簪子,如深渊般吸收了所有的光线。一只芊芊玉手拾起了这落在地上的簪子,熟练的将瀑发簪了起来,轻轻一笑,满室的幽暗都散了去,只余这靓丽的可人儿,望着远处爆发出来的震天的喊杀声。
唐棠悠悠转醒,发现他躺于一处草甸之上,浑身无法动弹。而那罪魁祸首迷你盘蛇正盘于他丹田之中,环绕这他丹田内的那一点先天厚土之气。而周遭的后天厚土之气已经暴涨到九条,且还有持续增长之势。只不过唐棠现在经脉寸断,裂纹密布其上,功力更本无法在体内运转。
同时,唐棠发现,周遭灵气稀薄,近乎灵荒。赶紧努力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在盘蛇冲入他丹田先天厚土之气时,外边人族大举进攻,大阵自主发动,携带着唐棠一路穿行到了此地。回想起来,这里应当是勐煌城下属的人族世俗王国地界。唐棠赶紧强撑着运起功法,虽不知人族为何大举进攻,但在这盘蛇大阵自主护主下,逃得小命。但现在唐棠这一副妖族模样,落入这人族世俗王国,必引起震动,到时候引来人族修士,可就是小命不保了。唐棠强行沟通自己所修的《清源妙道真君决》,化为人形。强行行功,剧痛不已,好在功法得以成功运行,但唐棠也因脱力晕了过去。自救如此,剩下的只能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