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他们到集市上的时候，太阳刚出来。然而街上已经热闹起来。
街头往来人群各异，有带斗笠的挑担子的农民，也有拢着袖子的小市民，有架着高头骏马呼啸过去的豪车，也有慢悠悠行走的牛车。有牲畜难闻的异味，也有酒馆饭铺令人垂涎的饭菜香。
阿香早从大嫂那打听好了，卖菜的地方有个专门的菜市。远离大街，要拐进一条长巷子才能看到。
离开街面，好像突然掉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安静，寂静，死静。
“我们不会走错了吧？“阿香有些恍惚。
这是条名副其实的老街道，阿香走着觉得很不真实。仿佛不是她的**在行走，而是灵魂在飘荡。
前世去旅游，阿香不爱去爬名山大川，也不爱去逛繁华的购物中心，却喜欢往老街老巷里钻，美其名曰寻找古人的脚迹，探访前人的生活气息。
当日哪里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名古人呢。
青石板铺成的路，木板搭建的楼阁，楼阁上有人半推窗，悄悄往下看过往的人。
阿香曾经也站在这样的阁楼上，看着下面忙碌的人群，不知他们打拼的艰辛，只道他们过度开发老街，打扰了老街的宁静。
“不会，我跟爹爹来过的。”谢文俊挑着担子走来前面，不时回头看阿香，阿香赶紧跟上。
果然，又拐了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熙熙洋洋的人群，比外边大街还热闹。
叫卖声，吆喝声彼此起伏，讨价还价声，甚至还有夹杂着争执声。旺盛的人气瞬间把阿香带回了现实。
这些人一看就是和阿香一样，是周边乡下来的农民。他们沿着街道的两旁，挨个摆放自己的东西。
他们的东西都不多，都是自个家中吃不完，或者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卖的。每人都售卖若干种东西，而每种量都不多。
有用畚箕摆着应季水果的，有用篮子摆着几十个鸡蛋鸭蛋的，有用笼子装着几只鸡的，有用小箱子装着刚卵化出来毛茸茸的小鸡仔的，还有用袋子装着半袋稻谷的，甚至有在菜旁边摆着几双手工鞋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阿香选了一个地方，让谢文俊把担子放下等着。她要走一圈看看同类的东西，别人是怎么卖的，探探价格。
越往菜市里面走，阿香越发现菜市很大。她让谢文俊准备摆摊的地方仅是市场的入口而已。不过那也是较合适他们的地方了。
因为市场里面成行成市，一看就是长期租着做固定买卖的。肉行一大排摊位，蔬菜行一大排摊位，米行又分开占了一大排，还有衣服行，饭食行等等。
阿香没兴趣乱逛，倒回去观察那些和她一样挑菜进城摆摊的农民。问了几个人，发现卖的农产品特别是蔬菜价格都低得惊人。
他们担东西来赶集，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空手来纯花钱罢了。能赚一个是一个，给一起来赶集的小孙孙赚碗肉汤饭的钱就知足了。
阿香十分沮丧。这样看来，他们一路辛苦挑来的小白菜苗也不过能给谢文俊买个午餐。
肉类贵些，那些鱼干也许能换两斤盐巴半斤油。
蔬菜那么贱，咸菜又能贵到哪里？恐怕那个洪先生真的是逗着她和秋老头玩儿的，欺负他们没见过世面吧。
20文一碟咸菜，去卖给谁吃呀？几文钱一斤的蔬菜加一点盐巴发酵半个月，就能卖到20文，这种具有超额利润的买卖不是被一窝蜂人抢着去做成了白菜价，就是垄断成了独门高价。
阿香心里拔凉拔凉的往回走，远远的发现自家摊位前站了两个人。有钱赚总比没有好，阿香打起精神快步走过去。
谢文俊看见她回来了，忙说，“阿香你回来啦。他们要菜苗。”
阿香堆起笑脸，“要多少啊？我的这些小白菜苗长了一个月了，再种上两个月，不管是吃菜叶还是吃菜花都能长成了。10文钱一把，每把100棵苗，够种半个菜园了，很划算呢。”
“什么菜苗？你以为我们要买来种呀？我们奶娘是看你的小菜嫩，要买来吃的！”一个小丫头鄙夷的插嘴。
奶娘？这样看来她们是大户人家的下人出门采购了？
阿香迅速的打量了一下她们，两人衣着并不特别华贵，老的端庄沉稳，隐隐透露出些傲气，而小的不知收敛姿态，就盛气凌人了些。
卖菜还是卖苗有什么打紧，只要能出得起价格，管你拿来种还是拿来吃呢。
阿香笑眯眯的道，“买来吃就更加好了。小白菜才刚刚长了一个月，嫩着呢。下到肉汤里，又鲜又甜。这个时节没有什么比它做汤锅更加好了。”
那个丫头闻言，扑哧笑出声来。
她毫不留情的奚落道，“你一个乡下丫头教我们吃？你吃过什么好东西啊？我看你面有菜色，一个月都吃不上一回肉吧？”
阿香只当没听见她的取笑，直接去观察老妇人的反应。
付款是交易中最后的临门一脚，是有学问的。找准付钱的人是关键。只要对方愿意付钱，过程中的小插曲都不重要。只要交易完成，都是胜利者。
相反，要是搞错了付钱人，即便你把跟随的人伺候得再舒坦，买卖交易也不会成功。
一是因为你忽略了付钱人，没让她他有被重视的感觉；二是因为随从的人是没有拍板权的，最终还是要看付钱人的眼色。
老妇人蹲到地上，拿了一把菜苗细细的看。“却实是很嫩，一片老叶子都没有。又绿又亮，实在难得。”
阿香也蹲下，笑着解说。“如果只有这么大棵就有老叶子，那一定是缺了肥料，长老了，长不大了。我这些准备卖给人家种的，需要快长快大，肥料都施得充足，所以催得很嫩。不知您老人家想要多少啊？刚上市的小白菜，买两把尝尝鲜吧。”
老妇人皱着眉头，“我买来吃得，可是你这个还连着根。”
“这个还不容易？我帮你掐掉根就是了嘛。我是论把卖的，去掉根您也不亏。”
老妇人点点头，“那你帮我去掉根，选干净点，我全要了。”
“没问题，您稍等一下”阿香十分干脆的回答，“我这一共是20把，一共200文。”
说着她立马把其它打包得整整齐齐的菜苗都打散，一棵棵的把小菜根给掐了。
老妇人见状，一边摸出银子，一边笑着数落。
“哟，你这丫头够急的。你原本拿来当菜苗卖的，我还没给钱你就把根掐了，不怕我不要啊？”
小丫头又在旁边捂嘴笑，“这么好的价格，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啦。她怕您不要，当然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