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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田大壮不壮(1 / 1)

程双俊一直无法解释为何在柳梅芬危急时,自己为什么不是第一个冲上去的那一位。

在没有出事以前,他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是最爱柳梅芬的,为了她自己可以眼也不眨地尽数付出,然而这一切竟然都是想当然地存在于空想中,当事情真的来临时,那片刻的犹疑成了他现在长久的后悔和挥之不去的耻辱。

程双俊觉得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原谅自己。他曾经疯狂地想过,干脆跑到柳梅芬那里,让她把自己打死算了,他非常笃定地猜测柳梅芬现在一定对他失望透顶,那就让她在自己身上尽情发泄好了,如此才能微不足道地弥补于她。即便是那样死在她的手上也是幸福的,总比现在每天活在自责和懊悔中好过百倍。

天,因为有了柳梅芬,才会是蓝的。草,因为有了柳梅芬,才会是绿的。花,因为有了柳梅芬,才会是香的。程双俊无法想像,如果柳梅芬因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彻底走出了自己的生活,那整个世界与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开始的时候,程双俊以为自己会无比地仇恨田大壮。后来,他发现,他恨不起来。田大壮并没有什么过错。如果不是田大壮及时出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最终会不会出手,他不敢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事情会变得该有多么糟糕。

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如果有人该恨,那也应该是他自己。

程双俊不知道的是,与他一般受折磨的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点上原来他并不孤独。是的,在程双俊行走在心灵的死胡同时,另一个人也同样生活在煎熬中。

没错,这几天,田大壮的日子同样过的昏天黑地。

回想起来,田大壮认为自己当时应该出手,就当时的情形,程双俊还没有出手的意思,自己再不动手,还不知道事情会怎么样。

田大壮比谁都明白柳梅芬在程双俊心中的地位和份量,他当时之所以没有那么快出手,其实就是在等待程双俊,但结果是程双俊那边竟然令人诧异地卡壳了,当时着实田大壮心里比谁都更着急,他想出手,但又不能出手,就在那里忍着,等待着,那真叫一个度秒如年,活生生现场直憋。

再到后来,事情的发展让田大壮别无选择,他只能出手。于情于理上,他不出手也说不过去,程双俊没反应,显然不能指望一旁的吴丽丽来做点什么,女侠也许都是逼出来的,田大壮可不想再逼出一个女侠,那让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把自己往哪儿放。田大壮无疑清楚地知道自己对柳梅芬有着不同寻常的好感,甚至这好感一点也不输于程双俊的,但一事归一事,抛开这些不说,两个大男人,在同行的女伴遇到危险时居然一个都没反应,甘当缩头乌龟,这样的情形想想都让人汗颜。程双俊不出手,那他就是必须出手的那一个!

然而说是如此说,当危险解除后,田大壮再细细思想此事时,他有些后悔,因为他明显看出了程双俊随后的愤怒。纵然他并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然而确实是因着自己的举动,把程双俊推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中。这真应了那句古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话是谁说的?真他妈的准确。

田大壮把程双俊当成好哥们儿,这并不是因为家境比他好的程双俊时不时买点好菜一起来享用,而是他发现程双俊把自己当成保护和依靠,这种单纯的相信让田大壮很是受用和感动,内心深处,他其实是拿程双俊当弟弟来呵护照顾的。别看田大壮五大三粗的,实则可是相当柔软,他有着自己的小性情。

程双俊初入技术学校时,身上有特别强的公子哥气儿。从没有什么独立生活经验的他被父母狠心送入远离村庄的市里,虽然周末的时候搭上几个小时的班车可以回去和亲人团聚,但程双俊有自己的傲气,硬是不回去,一个人苦撑。然而,一个人的性格和秉性是如此地根深蒂固,并不会因着傲气而立刻改变。周围有一些欺弱怕硬的同学察觉到了程双俊身上的罩门,很快,被别人找着茬戏弄欺负成为家常便饭。

有一次,田大壮发现程双俊眼睛红红的,他马上意识到这个小家伙肯定又受了委屈。但那时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特别亲近,他也不好点破,于是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程双俊的肩膀,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怎么,一个大小伙子,小老爷们,怎么经常像个小孩子似的断不了奶,老是想着回家呢?”

他当时本来想开个玩笑,转移一下程双俊的注意力,好让他不会那么难过。哪知他这轻轻的一拍和看似不经意的玩笑,瞬间引爆了程双俊憋屈已久的山洪。

程双俊先是哽咽呜咽,随后竟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根本停不下来,一滴滴滑落在校园的小路上,像不知何处蓦然下起的雨。然而,程双俊压抑着自己没有发出田大壮预想中的哭声,他只是静静地流泪,伴随着身体的一起一伏,把自己哭成一个令人心疼的小孩子。田大壮没来由的感觉自己的心里也一阵阵紧揪着,他突然进入了程双俊的世界,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他那份刻骨铭心的痛苦。

从那时起,田大壮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有自己在,他就不会让眼前的这个小兄弟被人欺负。是的,他要保护程双俊,让他不再滴泪。

也正因为这些,虽然田大壮知道自己喜欢柳梅芬,可是在看到程双俊那炽热的爱之烈焰后,他选择了隐忍和退让。如果是别人,他田大壮一定会直接忽视,爱我所爱,凭什么别人爱了我就不能爱,爱柳梅芬又不是只属于哪个人的专利。但现在,爱上柳梅芬的不是别人,是程双俊。

田大壮为此非常苦恼,尤其每次程双俊在他面前毫无掩饰地表达对梅芬的爱慕之情时,田大壮更是纠结难过。无数次的挣扎和痛苦后,他终于明白,什么人他都可以争,但是让他和兄弟一般的程双俊,这,他田大壮做不到。

多么痛的领悟!田大壮有时都自己鄙视自己了,你说高高壮壮的一个人,做什么都利索干净的,为什么在遇到感情这档子事的时候如此拎不起放不下,真他妈活见鬼了。大壮啊大壮,你不像个男人,婆婆妈妈的,以后别叫大壮好了,还是叫大妈更适合你。

后来,田大壮明白,原来他不是婆婆妈妈,而是太讲义气了,一个视为朋友的人,竟可以在心里占据如此重的份量。

爱情虽好,但朋友却同样不能轻轻被割舍。最终,他选择了成全程双俊。

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是命,一切都是天注定。

想通了前前后后,田大壮反而释然了。

在他认定自己不能追求柳梅芬后,另一个人开始慢慢走进他的心里,不是别人,正是吴丽丽。

吴丽丽外表上没有柳梅芬那么迷人,这是谁都不会否认的事实。外貌就是这么直接,一目了然,粗暴简单。虽然说起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大众对于一个人美不美,显然还是会有着一些共同的标准,个性背后总是会有一些共性产生出来,并相当合理地存在着。但话说回来,女人真的会各有各的美法,不知怎么回事,吴丽丽身上自带一种知性迷人的淑女气质,听同学们说她喜欢,平时是个安安静静的小书迷。田大壮才不在乎吴丽丽读的是世界名著还是消遣,单单脑海中吴丽丽捧书而读的画面就让他非常倾心。

在几次有意无意地接近吴丽丽之后,田大壮慢慢发现了一个令人悲哀的事实:吴丽丽并不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好感,现在没有,以后好像也没什么可能会有。因为,吴丽丽喜欢的类型不是他这种。他隐约察觉,吴丽丽似乎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当然,这个对象肯定不是他田大壮。

在感情上,田大壮这下子真的是接二连三地受挫,他觉得自己的小心脏真的有点受不了的感觉。上次逛街愤而出手,他是真的一心一意地要救柳梅芬吗?当然,但其中有没有他一直以来无比压抑失落,刚好碰上了一个发泄的出口呢?田大壮一时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清楚的只有一件事,如果下次还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如果程双俊没有行动的话,他仍然会是出手的那一个。

或许,柳梅芬仍然是田大壮心底里的最爱,只不过他无比痛苦地压抑住了自己的感情,假装一切都已过去。

理性可以被说服,那么感情呢?可以被轻易地结束吗?田大壮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反复告诉自己的是,不管是柳梅芬还是程双俊,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中任何一个被人欺负,他也同样没有办法忍受他们在自己面前如此痛苦。

他要看着他们好好的,他要看着他们都过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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