沆瀣浆:取甘蔗、白萝卜洗净,各切成方块入锅,加水没过甘蔗和白萝卜,小火煮半个时辰,直至烂熟,盛出放温凉食用。酒后得此,其益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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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寒风凛冽,大雪飞舞,簌簌落下,刹那间,掩埋了天地间所有的颜色。
屋里燃着地龙,暖和如春。耳旁是鹿肉被煎烤时发出的“嗞嗞”声,鼻翼间,甚至整个胸腔都充斥着炭烤鹿肉的香味,腹中的馋虫被勾得兴起,口中清涎横流。
宋颐索性也搬来了小凳子,坐在了沈之瑜的对面,抱着手,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那小平锅上的烤肉。
就连平时对口腹之欲不太注重的杜羽柏,此时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沈之瑜,见她素手纤纤,在锅中灵活的翻来翻去,一会儿抹蜂蜜,一会儿撒酱料。眨眼间,那些不起眼的肉就变成了盘中香喷喷的佳肴,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觉得腹中空空。
令和也是第一次看见沈之瑜这样的一面,肃着小脸,抿着唇,那双好看的凤眼里充满亮光,眼中没有其他,完完全全沉浸在了做菜中,流露的是全神贯注,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样的沈之瑜比起往日那死气沉沉的样子,多了烟火气,是生命本来该有的鲜活。
这样很好!
令和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温柔地看着沈之瑜,就如同老父亲看到了最宠爱的孩子一般。
不一会儿,一盘鹿肉已经炙好,沈之瑜将它们盛出装盘,准备交给元宵端过去的时候,宋颐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
“我来,我来……”
边说边也顾不得形象,直接用手从盘子里拿起了一块肉,也不怕烫,直接塞进了嘴里。
“好吃,好吃……人间美味!”
刚出锅的烤肉实在太烫了,烫得宋颐实在无法细细品味,三两下胡乱咀嚼了一翻,囫囵咽了下去。
“看你没吃过东西的样子,真是丢人!”
杜羽柏一巴掌拍向宋颐的后脑勺,劲儿大的让宋颐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可他的手却稳稳地端着了那盘肉。
“哎,哎……历寒,你拍我可以,可别把这肉拍洒了,那可真是暴殄了天物。”
“胡言乱语,斯文一些,也不怕吓着沈姑娘!”
杜羽柏边说边抬眼看向沈之瑜,见她一点也没理她们,双手还是灵活地在那锅子里忙来忙去。
“芝麻,去搬两坛菊花酒过来。”
吃炙鹿肉,怎么可以没酒呢?沈之瑜虽然自己不吃,但也知道这样的搭配是绝佳的,刚好秋日藏了几坛菊花酒,现在喝,正正好!
“公子,酒来了!”
“这个好,这个好,吃这个就得配点烈酒,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呀!”
宋颐豪爽,接过酒坛,破开封纸,直接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酒不错,沈姑娘,多谢了!”
“不客气!”
沈之瑜回头,嘴角微微扯扯,露出一个完全看不出痕迹的笑。
令和三人边吃边喝,宋颐在里面插诨打科,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趣事,惹来令和和杜羽柏的一阵白眼,倒逗得芝麻和元宵在旁边,偷偷地发笑。
很快,那些鹿肉已经吃完了,两坛菊花酒也已经见底了,三人都已经有些微醺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景明,还是你命好,有……有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你说,你说……我……我怎么就没有呢?”
宋颐吃得最多,也喝得最猛,此刻,醉得最凶!
令和用筷子狠狠地敲敲宋颐的头。
“吃饱喝足就把嘴闭上,别乱说话!”
幸好沈之瑜已经走了,要是她听到了,岂不是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宋颐梗着脖子,眼神迷离,不停地打着酒嗝,可脑子还算清明,令和说的话他还能听得见。
“我哪里有乱说?你说,你护着人家,宠着人家,像护眼珠子一样,不是媳妇儿是什么?”
“是妹妹,笙笙是妹妹!”
令和恨不得拿东西堵住宋颐的大嘴巴,只是这时候,他也有些醉醺醺的,手上没什么力气,站不起来。
“呸,你就糊弄人……哪里有这样对妹妹的?再说,人家姓沈,你姓令,是……狗屁的妹妹,哪门子的妹妹?”
宋颐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里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大胆!
“春阳,你不要乱说,就是妹妹,我还打算过完年,就帮笙笙相看人家呢!”
令和摇头,矢口否认,沈之瑜是妹妹,他只是宠爱妹妹而已。
“相看人家?”
“嗯!”
“那你看我怎么样?”
宋颐指着自己,偏头问宋颐,醉得红通通的脸上,带着几分认真。
“娶这么个媳妇儿回家,以后天天都能吃好吃的,要不,景明,让她嫁给我算了!”
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宋颐也是拼了。
“你……你不行!”
令和一挥衣袖,毫不犹豫地拒绝。
“啊?我……我为什么不行?”
宋颐一愣,没想到自己直接被拒绝了,有些委屈。
“你……大老粗一个,不会心疼人,大理寺的差事也危险,还有……还有你家太复杂,我舍不得笙笙去受这些罪!”
宋颐怎么说也是一个探花郎,在令和这里却只是个“大老粗”,心太塞了,这兄弟情可不可以不要?
“那他呢?历寒也行,历寒娶了,以后我们也可以天天去蹭饭!”
好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以后能吃到沈之瑜的手艺,为了以后的福礼,酒醉糊涂的宋颐拼命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啊?”
杜羽柏喝醉了,不喜说话,安静地坐着一旁发呆,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茫茫然抬头看向令和。
“历寒?”
令和睁着朦胧的醉眼看着杜羽柏,见他那一贯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两团红霞,俊俏的样子不逊于姑娘。
“历寒性子温和,差事也好,青阳郡主也好相处,怎么样?怎么样?”
宋颐像突然被打了鸡血一般,拉着令和手摇着,像急着讨糖吃的小孩一般。
“历寒,你说呢,怎么样?”
宋颐见令和半天不说话,转头戳了戳杜羽柏的肩膀。
“啊?我倒是可以,只要沈姑娘愿意!”
“胡言乱语!”
不知怎的,听杜羽柏这么一说,令和觉得自己的酒好像醒了,心里堵堵的,不舒服。
随手把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丢,“啪”地一声,吓了另外两人一跳。
“景明……”
“墨汁,去看看醒酒汤好了没?让人速速送来,给这两个醉鬼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