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浔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孟欣的离开。看着萧白鸣捉弄孟欣,她心中总是有一种快意,一时之间也会忘记烦心的事。
孟欣的衣裳是自己所选,想着出来玩耍,便选了一个耐看的浅色的藕和色的裙子,远望去和湖光天色倒也相称。
“你们小姐也走了,现在,也只剩下我们两人,说吧,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陪你。”
连浔听后白了他一眼,随后往右边走了两步,离他远远的,伸着脖子望着孟欣离去的方向没有开口。
萧白鸣微微皱眉,摇晃着身子,左右瞧了瞧,再将自己上相打量一番才开口:“看你这样子,但好像我是一个地痞流氓一般。怎么,你很怕我?”
连浔低头不言。其实上一世之时,萧白鸣对自己也很照顾,那个时候他们是师徒,萧白鸣说话轻浮,可是做事情却稳重,尤其是教自己医术之时,从来尽心尽力,
这才让她小有所成。连浔抵触的不是他,而是之前的那段岁月。她熟悉萧白鸣的性子,知道在他面前自己可以肆意妄为。
爱原本就是不平等,尤其是单方一人时。上一世,萧白鸣没有开口向她告白,可是,从点点滴滴上,连浔知道他对自己有意的。
也许他只是喜欢一个温顺的连浔吧,所以这一世,连浔不愿意让他喜欢自己,这样,他活得太累了,所以现在,对自己的好,连浔都是拒绝。
这一个上午,自己都要和他单独相处,连浔想了想,还是装哑巴好了。虽然这样想,可是不久之后她便放弃了,因为萧白鸣实在呱噪得讨厌。连浔不开口,他一个人说得热火朝天。
还时不时的会问连浔几句,连浔没回答呢,他自己则代为回答,简直就像是说书人一般,连浔看他像看一个神经病,他倒自得其乐。
许久才见到孟欣正向闫煜靠近。他们所处的地方远,只能见到两个模糊的影子,原本还能听到一些若有若无的琴声,之后便只有耳旁微风轻拂过的声音。
暖薰宜人,阳光透过树林,跌碎一地的斑斓光影。连浔自树下望着远处的二人。一时之间心绪起伏。
可突然之间,被萧白鸣挡住了。萧白鸣整个身子横在她的面前,同时往后回头说道:
“你看你的小姐姐找到启王啦,是不是我们现在也应该四处转转,不能在这儿耗费大好时光,对不对?”
“要转你去转吧。我要在这儿等着小姐,如果她回来找不着我,会着急的。”萧白鸣笑容舒展:
“就算是闫煜赶她,她也不会走的,你站在这儿也只是白费功夫。再说了,闫煜也不会赶她,他们两个郎才女貌,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连浔一想也是,他们二人卿卿我我,自己却苦兮兮的,还一直在这儿干等,她也不乐意。于是一转身往回走了。
萧白鸣一时没有跟上,连浔做事情,一点征兆也没有,这让他很被动,实在和他的风流公子的名号不符,如今倒像是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他想说些场面话挽回自己的面子,可一开口却是说道:“上次的月饼还合你的胃口吧。”连浔轻轻地嗯了一声。
启王府轻车熟路,不多久之后,她便踏上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弯弯的小桥。
两边水草蔓蔓,柳枝轻拂。闫煜最喜欢之处,自己以前也常来。
萧白鸣有些诧异。这高枝密布,只有走进去,才能够见到那里的一方天地,为何连浔像是来过许多次一般,她的脚步毫不迟疑。
“等等。”萧白鸣一伸手,拦住了连浔的去路,“你来过这儿啊?”他扭头问道。
连浔脚步一顿,脑中更是瞬间一片空白,原来不知不觉当中,竟未想到隐藏。她前世之时常去的那座桥上,一时之间竟然忘记这是自己第一次来到启王府。
她推开萧白鸣的手,淡淡说道:“路不就是走的吗?这里有一条路,我就往这边走,怎么这里是禁地不成?”
见她如此说,萧白鸣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也没有再拦着,两人继续下去,同时他说不是禁地,只是这里是一个特别的所在,既然来了,就告诉他吧。
不待萧白鸣开口,其余连浔知道。前面是小桥流水一般的美景,在这热闹的王府当中是一个非常宁静的去处,并且幽静,比启王和孟欣所处的亭子更有意境。
“我觉得你真是太有眼光了。随意走,也能够挑到一个这样好的去处,看来以后我跟着你,就非常省心。”
连浔没有理他的话。想当初闫煜很喜欢在柳树下抚琴,自己则站在桥上遥望。琴声入耳,如珠玉碰撞一般,清脆动人。远远的自水面送来,心中说不出来的快意。
眼前还是那一株有着几百岁高龄的老树,树身上爬满了藤蔓。条条低垂着就像一个天然的帘幕。转进去,便有一座古朴的石桥,横立于眼前。
近乡情怯一般的感觉,连浔不自觉地望了望身后,闫煜却是陪着孟欣,自己身边的依然是萧白鸣。她缓缓走至柳树下,呆坐在闫煜常做的那一处。脸放在膝盖之上。
远处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就和之前自己所看到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之前自己看到的是希望,而现在,是淡薄的希望。
“你和你的母亲不该来这,白水村没有天灾**,你们不像是活不下去。为何要卖身在尚书府中为奴婢?”
萧白鸣的话打断了连浔的思绪,连自己的出处他已经查出来,想来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我们小老百姓的苦,你们这些公子哥是不会理解的。”连浔低头拾起身边的石子,轻轻地丢入到湖面上。入水只有微微的一声响,溅起一点点的水花。
“尚书并不是好相与之人,他才华横溢,可是性情难猜,还有郡主天之骄女,生来就是眼高于顶,她的女儿更是如此,你终日待在她们的身边,想来也过得不痛快吧。”
“我一个奴婢哪有挑主子的道理,只要好好地做好我的本分就行啦。”
“你能这样想也好,只是我觉得让你们呆在那儿,还是委屈了你们。要不你以后还是跟着我吧。我让启王开口,尚书应该会给他这个面子的。”
被骗入尚书府卖身为奴,这是连浔最后悔的事。此刻见萧白鸣如此说,她一时生气:“我又不是一件物件,让你们买来卖去。”说完便偏过头去。
“我又没说你是物件,只是你们想让你们换一个地方,也没人会虐待你的母亲。”
连浔可以倔强,可以强硬,可是一提到母亲,她就是最为软弱的。此刻耷拉着低下头,苦笑一声。
“这是我和我娘的命。萧公子如果想打抱不平的话。还是免了,谁也争不过命的。”
她不是没有想过通过萧白鸣救助自己的母亲,可是,郡主如何会肯?到时候被郡主发现自己的心思,恐怕到时候对母亲则更加丧心病狂。萧白鸣被并没有官职,只有一个神医之名。
宫中太医多的是,他不是唯一。如果要做成此事,非得靠闫煜。可她不想欠闫煜的人情。上一世不想,此生更加不想。
原本她不信命,不信娘亲说的那一套,可不知为何如今自己则经常挂在嘴边,说着这一切是命。
“其实你们就是两个下人,尚书府中下人不计其数,再说即便你们签了卖身契,也是可以赎回的,你为何这么悲观呢?”
萧白鸣不解,连浔也不想解释。只是愣愣地望着前方。自从入了尚书府,她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了自由了。
远处的白云,一路游荡。远处的飞鸟,来去无踪。她这一辈子却要被禁锢在尚书府。那是她逃不出去的噩梦。
之前还是有一些信心,重生一世,总会有机会的,可是接二连三的打击受挫,郡主和孟承的卑鄙无耻;微音和心悦的践踏奸诈让她防不胜防,令她心死神伤。
她一无所有,又该怎样去保护母亲呢?
“你现在就是一条蚕,吐出丝来,将自己包裹在里面。你无力改变一切,可是又不肯向人求助。难道你真的想一直被禁锢在里面?直至凄惨地死去吗?”
萧白鸣说这些话时也是痛心的。
被萧白鸣瞧出自己的窘境,连浔没有一丝难堪。
她认命的话语,可是心中依然有不甘,这不过是一个开始,一切都有很大的变数。一时的悲观之后,她没有让自己沉沦。
“谢谢萧公子的好意,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况且,蚕被缚在茧中,也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它会破茧而出。”
连浔的话语中充满自信,和刚刚的颓废截然不同。可以悲观,可以难过,但是她不允许自己沉溺其中。浓雾弥漫,烟霭漫天,总会有散去的一日,她连浔不会永远只是一个丫鬟。
萧白鸣的眼睛一亮,这才是倔强,且坚强的连浔,这才是他想象中的连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