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原因无从可寻,但关于刘,晓铭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可细想之下又觉无从下手,能查之人尽数查之,打听之事也尽数打听,全无一点苗头!
白云清有些不耐烦,客栈繁琐无事,空无一物,眼下已是天明过后,索性外出散心。
销金城虽不比椿湫城繁华,但也算应有尽有,只是此时他心中心系一事,对眼入之物再无半分欲念。
“施主,你这肉包子好香嘞!赏贫僧一个吃好不好呀?”
“哪来的臭和尚,滚开滚开……”
“别这样,你看你出笼这么多,赏一个呗,我佛慈悲,施主宅心仁厚,将来必得佛祖保佑哩!”
低头沉思的白云清心头正繁杂絮乱,忽然耳畔传来熟悉的嬉笑声,抬眼望去,不是那日的疯和尚又是谁?
只见疯和尚手拿蓑扇,将两眼眯成一缝儿,颇有些贼眉鼠眼模样趴在街头一家包子铺前,死缠难打地向贩卖包子的店家讨厌包子。
店家颇为不耐,周围围观的人也愈渐增多,似有指指点点,满口仁义道德,指责店家未有善心。
“施主,你就赏一个给贫僧吧,贫僧已饿了三五几日,实在行路困难,有些精疲力竭,恍恍惚惚,甚至……”疯和尚故意将声拖长,身子摇晃不停,一个平沙落雁直摔在地,惨兮兮地继续哀嚎道。
“甚至浑身乏力,已看不清前路几何,恐性命不保,施主,你是救苦救难广大灵感的观音菩萨,心肠善良,是不忍心看贫僧殍死街头……哎呦……”
店铺老板指鼻子瞪眼,接不上一句,哆嗦着手,颤抖地指着他。
“你……你……”
“看呐,这店铺的老李怎么这样,不就一个包子吗?”
“就是就是,这么吝啬!”
周遭看戏百姓只当是一桩笑谈,幸灾乐祸地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说理帮忙,而那些谈论店铺老板吝啬之人,也无一人上前买一包子施舍给疯和尚。
“你们!我哪里吝啬!我……”
“哎呀……要饿死贫僧哩!好饿哩!”疯和尚鬼哭狼嚎般惨叫连连,也不在意周遭诸人目光,躺在地上打滚泼洒。
“老板,一笼包子,呐,这是一粒碎银!”
白云清轻笑摇头,上前高声呼道。
“来咯,小兄弟这是一笼包子,分量十足,都是刚出炉的哩,食材新鲜!”
老板抬起蒸笼,捡了十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装在纸质袋里,递在白云清手中。
白云清接过包子,看着地上打滚的疯和尚,眯眼嬉笑,蹲身将袋子递在他手中。
疯和尚偷偷抬眼瞄一眼,笑哈哈地接过,狼吞虎咽地拿出一个,就往嘴里塞,也不管烫与不烫。
“这小兄弟倒是有善心呐!”
“就是,老李良心被狗吃了!”
“就是,就是,他家包子以后只能卖狗了”
老板面色一沉,怒火中烧,直窜脑门,阴沉着脸破口大骂道“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怎得有善心不自己买!在这儿说三道四,呸!还看,真他孃不要脸!”
“疯和尚,你倒也不怕烫?”
眼看十个包子只消片刻就被疯和尚吃完,看着他抹嘴意犹未尽的样子,白云清好笑地说,而后起身离开。
“嘿嘿,小施主,贫僧吃得可不是包子,贫僧吃得是缘分!”疯和尚一反常态,起身正色地盯着他,双手合十作揖,轻轻鞠躬道。
“原来是是个疯和尚!”
众人打趣道,嘲弄着看着白云清和疯和尚,人群渐渐散去,只留得他与眼前人,当然,还有店铺老板。
“别说甚缘分,昨日我送你烧鸡,今日又接你途饿,要有缘?也是债缘!”
白云清不以为意地笑笑,不再理会他,径自直行,与他擦肩而过。
疯和尚挽起拂袖,两眼一白,嘴里啧啧,扭腰弄姿紧跟在白云清身后。
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白云清挑眉一瞥而视,不由一颦,有些恼怒地回头,语气之间颇为不耐“你还跟着?当真是觉着我好欺负?抑或你这和尚莫不是摊上我了?””
“嘿嘿”疯和尚气定神若地将蓑扇来回拍打,轻笑地说着,摇头晃脑地样子倒有几分得道高僧模样“非也,非也!”
他饶身跳到白云清身前,抓住白云清的手,又细细端详他得脸,时而用手挑弄,戴目倾耳片刻,而后肃然正色地道“怪哉,怪哉,昨日是见五行,今日断然无命!小施主,你莫不是惹着甚么鬼怪了?”
白云清恼怒拍开他搭在肩头之手,不屑一顾地冷声道“胡言乱语,尽是满口疯话!”
疯和尚摇头叹息,并不因白云清态度冷淡而离开,只是一个劲儿笑脸相迎,扯动嘴皮。
“我可知你在找昨夜那起惨案?是也不是?”
正当白云清推开他侧身离开时,疯和尚突然道出的话却令他大为吃惊,他惊奇地望着疯和尚,眼里充满询问。
“实不相瞒,我来销金城是为游历,在此停留却是在找藏在这城中精怪!”
“城中精怪?莫非昨夜?”
“不,昨夜并非那东西所为,但昨夜事发地却有那东西的气息,而这气息又频繁出现在城中一楼里!”
白云清不疑有他,疯和尚所言不虚,但也不实,言简意赅,其中关于昨夜之事便可见。
“我能信你?”
“我管你信不信,该说的我也说了,再说,我说得是缘分,你我若是无缘,我还不告诉你呢!哈哈!”
疯和尚哈哈大笑,又扇了几次风,摇头晃脑眯眼,耸肩道。
白云清心中细,却也的确找不出他言语间丝毫破绽,况且他告诉自己,正是自己所需。
疯和尚也不在言语,扭头转身离开,晃着屁股,一扭一扭的模样好不快活,嘴里还哼着咿咿呀呀的歌。
“迷迷糊糊颠颠倒倒,世人皆迷眼。
昨天是我今天是你,明天又有红尘随……”
“忘了告诉你,我追的那东西可以肯定在烟雨楼里!贫僧倒劝你别去,我观你印堂手相,这烟雨楼有你一劫,倘若……”
还不待疯和尚劝话说完,白云清出言阻断,望着他离去身影问道。
“那东西可与昨夜凶手有关?”
疯和尚挥了挥手,低头不语,耸肩跳着疯玩离开,只消片刻便消失在街头人群当中,在不见身影。
白云清思付疯和尚语中之意,知晓他有意阻止自己前往烟雨楼,只是一想昨夜刘,晓铭惨不忍睹的样子,以及他母亲一夜苍老时的悲哀,白云清知道自己不能做事不理,游历天地间,凭得就是心中一缕浩然正气!
他心已坚定,向人打听到烟雨楼具体位置,便不消停歇地向那里赶去。
在他离去后不远处,疯和尚的身影悄然而至,他微微叹息,惨然一笑,似自语呢喃,声音微弱道“罢了,这因果二字终究还不是我这和尚能避开的……”
烟雨楼,于销金城中央大街处,楼高数丈,楼观恢宏大气,有“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之称,是谓销金城第一观星赏月,与佳人相会之地。
然而令白云清不曾想到过的是,烟雨楼之所以如此闻名,还要从它的建造说起。
历史悠久,颇有古人遗风,楼又有名家画作诗赋,楼外雕梁画栋,粉刷闪亮,远远望去似海中蜃楼,空中楼阁。
烟雨楼本为私人之物,只是不知几时主人失踪,又兼有楼内入不敷出,便抵押给销金城老城主唐禺,估今日所见烟雨楼,是谓唐禺私人之物。
白云清打量着这座鬼斧神工的楼阁,不得不说其构造宏伟大气,大门口伫立的守卫严阵以待,面容不曾有丝毫松懈,而往人群来间,偶有几人上前打探,欲进此楼,都被一一拒绝。
细问来人,方才明白,早在数月前,烟雨楼已被唐禺通告停歇营业,众人只当是老城主欲修整一番,整装重开,博个彩头,却不想这一停便是数月,每日皆有兵士换防守卫,好似里面有宝贝一般。
几番打探清楚,白云清心中已有计较,需知事出反常必有妖,好好营业不做,忽然一停数月,又不曾装整,怎不叫人奇怪?
又兼疯和尚所言,他所追那东西气息好似频繁出现在这楼阁中,在一联想路人所说唐禺停歇营生,只怕是那东西安排的!
犹豫片刻,细细观察楼阁大门抑或楼中楼台,皆有士兵来回巡视,各个出口又系把守重重,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而入。
白云清暗自懊恼,无奈之际只得转身离开,寻思着夜晚在入那烟雨楼勘察一番,他已确定楼中非同寻常,根本不系不同营生模样,倒似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而就在白云清转身离开之际,烟雨楼里突然走出一人,若是白云清在此,定会认出来人正是与他在天然居发生冲突的红甲武士,唐禺的贴身护卫。
只见他出门张望相顾,而后招呼守卫士兵两声,又吩咐两句,径自匆忙离开。
白云清行走在街头,从城中缓缓走回天然居,一路上大多还在有关于昨夜的传闻,只是时不时迎面走来一队兵士,厉声呵斥着那些谈论关于刘,晓铭事的人。
天然居与往常一样,客流拥堵,无一虚座,饮酒作乐数不胜数,只是而今饭后喷酒谈论之事,以全被昨夜那一桩惨案取代。
有怒斥官府无能种种,有痛恨凶手血腥残忍种种,有怜悯刘家寡妇种种,也有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种种……人间百态,皆在酒中一一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