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辛欢喜点头,急迈着小步子紧紧跟住她。
走了片刻,天之佛见他小腿扑腾扑腾急速交换着,才意识到她步子大,微怔,眸色一闪,顿小了步子,速度也慢了下来。
质辛这才轻松了些,满眼雀跃笑嘻嘻紧随着她。
一阵阵清风不时飘过,吹拂着一大一小两人的发丝。
二人快走到菩提树边时,质辛一直欣喜的眸光一怔,突然一眨不眨定在湖和菩提树间的一处草地上,那里怎么是空的?脑海中骤然闪过什么,神智似受到牵引,毫无预兆猛得挣脱天之佛的手,急奔过去。
天之佛一怔,他要去什么地方?诧异定住步子望去。
质辛跑到空无一物的草地上停下,焦急四处看看,怎么都只是如茵的绿草,放在这里的石床呢?不觉皱紧了眉头继续搜寻着,娘抱着他小时候睡过的石床,他记得就在这里啊,怎么会不见了?再怎么看还是没有东西,心里一急,急回眸望向远处的天之佛双眸泛红道:“娘,我们的石床去哪儿了?”
天之佛皱眉,顺着他的视线扫过清风吹拂的草地。草含甘露,晶莹剔透,泛着熟悉的仙灵之气。她在这里修行了数百年,一直都是如此,从未有过什么石床,况且他也并未来过此处,怎会认为此处该有一张石床?他与自己萍水相逢,说的好些话却莫名其妙。他定是幻觉将此地错认为熟悉的地方,就如他误认她为娘一样。眸色一凝,天之佛缓步走近,抬手轻按在他肩上:“质辛,这里从未有过石床,吾休息不需此物。”
平稳陈述事实的口吻,不带一丝欺骗,然听在心绪已受突来记忆干扰将现实与过往混淆的他心中,无异于晴天霹雳。质辛面色刷的一白,一股刺痛钻心而来,本已被封印的痛心记忆瞬间席卷而来。
……
“宙王,吾要你杀了他,你的条件吾会满足……”
“绝不留活口!”
“杀了他!”
……
“娘!你为何要杀我……”
仿佛又看到了天之佛越去越远的圣洁身影,最终在他的祈求中化为一片虚无,只剩下一只冰冷刺骨的巨手扼住了他的脖子,死死掐住,按着娘的命令要杀他,质辛心头钝痛间,眼前一黑突然倒向了地上。娘彻彻底底抛弃了他,连带青芜堤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抛弃了!
天之佛眸色骤变,急伸手接住他,紧唤一声:“质辛!”见他毫无反应,小身子在她怀里瞬间冰冷,眼角坠落的泪水恰好“啪”的一声打在她手上,又是上次山洞中的情形!天之佛心口一窒,竟有些喘不上起来,手颤抖着急将他抱紧搂在怀里,他怎么会如此?石床!这次难道是石床?心头涩紧间,天之佛慌乱无措地四周乱看,可石床在哪儿?到底是个什么石床!脑际突然一阵凌迟般的痛楚钻心而起,天之佛面色刷的苍白,抱着质辛的身子晃摔在了地上,就在此时一个模糊的石床之影自脑海中急速闪过。
天之佛顾不得细思其中关窍,发白着面色急掌提功,砰然一声击向草地。
一道恢弘佛力直击深处地脉,青芜堤霎时地动山摇,草皮如受狂风席卷剧荡起一层一层的急波,轰隆一声,地开裂缝,一阵刺骨的寒气浓雾喷涌而出,冷雾过处,青草甘露瞬间凝结成冰,日光下刺目闪烁着冷光。
良久后,浓雾缓缓散去,方才还空旷的草地上静静横卧一张万年寒冰冰封的佛咒石床,一圈一圈的血色图纹盘旋环绕在四壁,闪烁着血色夺目光芒。
天之佛不假思索再催佛力,口占法咒,一个个的金色卍字法印急速笼罩住了整个石床,紧接着咔嚓咔嚓几声震耳的脆裂声响起,一块一块的寒冰从金色佛光中急速坠落在地,瞬间融化。
不到片刻,寒衣褪去,露出了石床的巍峨身形,竟有一缕一缕的柔和热气源源不断的从床体中逸散而出,盘旋萦绕在整个床体周围,自成一地天然屏障,柔和温暖隔绝内外。
天之佛眸色激动,急抱质辛起身走向就在身边的石床,触手唯觉床上温暖绵柔,顾不得细思怎会有此物,俯身放着他躺在了上面。
石床如有所感,幕然增强了散出的热气,一缕一缕急速飞旋紧紧包绕在覆盖住他的身子。
源源不断的暖意沁透肌肤直渗心头,质辛竟觉仿佛回到襁褓中时被天之佛搂在怀中的温暖,蜷缩冰冷的身子缓缓有了温度,疼痛揪紧心口衣服的小手亦无意识松开,紧接着慢慢舒缓了紧皱的眉心。
天之佛绷紧的眸色才微松了松。
半晌后,质辛缓缓睁开了双眸,见坐在石床旁焦急凝望他的天之佛,无神带泪的小眼睛露出丝浅浅苍白的亮光,微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那日,天之佛将襁褓中的他放在石床上,抚着他的小身子温柔低语:“吾之身份,不能时刻在你身旁,这石床由吾诞你之血晶胎烙与化外之天陨石,合吾功体全部佛力铸成,里面点有吾心头佛血,无人可伤害于你,吾不在时便让这石床代吾护你……”
原来娘没有抛弃他,只是有事离开一会儿,迷蒙的双眸渐渐恢复了神采,质辛怔怔凝望着她的面容,小身子微动,不由激动轻唤了声:“娘!”
终于彻底清醒了!天之佛心下一松,微俯身抬手握住他伸出的小手,温和对上他的双眸:“现在还难受吗?”
质辛见她如此对他,心头欢喜,小嘴忍不住咧开,轻摇了摇头,“有娘在,质辛就不难受了。”话音落后,他四周看了看,才意识到是在一张石床上躺着,双眸诧异一闪,摸了摸,这分明就是他以前睡过的床啊,急回眸惊喜看向天之佛:“娘和爹一样厉害,这么快就给我变出一张床,还和我以前睡过的一模一样!”
天之佛点了点头算是应他之言,眸光却微错过他,若有所思看向石床。这床里面怎会有她的佛力和佛血?又是何时被她封印在青芜堤下的?为何她对此没有一丝印象?而质辛,他又怎会知道此处有石床?她以前并不曾见过他,绝无将他带到青芜堤的可能,他怎会晓得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难道他是血傀师蓄意派来之人?眸光倏然一沉,天之佛复杂盯着质辛,下意识收紧了握住他的手。
质辛察觉她的手突然变得僵硬发冷,骤收回摸床的另一只手按在她手上,急坐起身子紧张看她道:“你的手好冷啊,娘你快上石床来躺着,这上面可暖和了,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澄净无垢关心的黑瞳,害怕担心的声音,天之佛眸光一闪垂下,微蹙了眉心避开他纯净的眸子,紧绷的身子这才微微放松。她怎会怀疑质辛,当真是荒谬,他是最不会伤害她之人。只是他为何会知道此处有石床?又抬眸望向质辛,一手指着石床:“你方才说以前见过与它一模一样的,是在何处所见?”
质辛怔了一怔,忽闪着小眼睛垂眸看向石床,在哪儿见过来着,他肯定见过,好像是在异诞之脉,想着不由蹙了蹙眉心,小手挠挠后脑勺,片刻后眸色陡然一亮,不是好像,就是在异诞之脉。他的记性真不好,怪不得觉得青芜堤这么熟悉,原来有一个禁地和青芜堤一模一样。只是爹平日决不让他进去。除非生病,他才会带他进去治病,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床是冷的。为了让他病愈,爹每次都要发功让石床变得温暖,再让他躺上去。
想到这儿,质辛抬眸欢喜看向天之佛,一五一十全部道出。
天之佛怔住,一丝说不出莫名涩沉突然自心间涌起,无意识皱了皱眉,凝向他低沉缓慢道:“你是说你家,也就是异诞之脉的禁地和此处一样吗?”
质辛眸色发亮,开心点点头:“爹每日都要去,我经过他允许偶尔去。”
天之佛皱眉抬手抚上心口轻按了按,这种疼痛的感觉又有了,她以前心口从未疼过,自从遇到质辛时有发生,这是为何?找不到缘由,只得阖眸死死压下波动,片刻后又抬眸看向他,继续问出了方才还有的疑惑:“你爹可曾对你说过,为何要将禁地造成青芜堤模样?”
若非见过这里并且知晓她往事之人不可能这样做,而能在过去进入青芜堤,质辛还口口声声他时常进入禁地,他或许知道些过去事情的真相,不论他是敌是友,至少除了血傀师,还有人知晓真相,若如此,她或许借送回质辛的机会询问他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