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玻璃碎片一片一片地擦干净,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好,小心地收在抽屉里。
把一切都弄好了,我环顾一下四周。
十岁的我发现那么漂亮精致的房间突然像一个牢笼。
所有的空气都向我压过来,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金榔的脸出现在面前,他时而带着怪笑,时而又狰狞可怕。
他的面孔让我十分讨厌,但实在是恨不起来。
是呀,那样英俊的脸孔谁又会真的忍心恨他呢?
我打开房门,静悄悄的来到走廊。
我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东边的第二间。
听路平蓝说过,我房间的对面就是金榔的卧房,左斜对面是金樽的。
长长的走廊里一排排的房门紧闭着。
我不知道那一道道门里都藏着什么。
我光着脚静悄悄地走着,白衫蓝裤,毫无声息,有点像一只四处乱晃的幽灵。
我打开了右斜对面的那道房门,也就是金榔的左壁。
厚重的门轻启,我像兔子一样轻巧地钻了进去。
那个屋子是个书房。
屋子里的空间格外的宽敞,大概是将几间房子打通了的。
屋子的四壁都是直达屋顶巨大的木制书橱,书橱里密密麻麻地挤着一排排的书。
绛红色厚重的窗帘密密地拉着,纱一般晕黄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
整个屋子里光线非常昏暗,如同进到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墙壁上只开着一盏壁灯,将稍稍明亮的光线投射在巨幅窗帘旁的一把红色木头雕花的摇椅上。
我游离的视线最终停在了古老的摇椅上,然后就再也移不开了。
我不由自主地走近了,停在了摇椅旁边。
俯下身子看着摇椅上的人儿。
她睡着了,可爱的鼻翅轻轻地翕动,长长的卷曲的睫毛像一排小扇子,花瓣一样微启的嘴唇,纯白色细腻的肌肤,不透明的,白得近乎带着病态的美。
她的手底扣着一本厚厚的书,纤细的脸颊埋入丝质的长褂间,丝质肥大的长裤外露出玲珑的脚丫。
我的视线定在了她的裤角,那里有一枚用彩线绣着的酒器图案,和我衣服上的一模一样!
我衣服的主人原来是她?
她大概和我差不多年纪,身量也和我差不了多少。
她是谁?
我的脑子里打了无数个问号。
金家也算是全了,竟然就没有像你这么大女孩穿的女装。我想起了路平蓝的话。
她为什么骗我?金家明明还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
而这个女孩身上穿着的又为什么是这么肥大的男衣。
这难道是她的偏好?
我绞尽了脑汁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女孩的身份真是有些诡异,金家人为什么要把这么精致的人儿藏起来不给我介绍呢?
我掐了掐额头,把问题甩开了不再去想。
又一次把视线集中在那张娇美的脸上。
闭着眼睛就这么美,睁开来又会是什么样?
我暗暗思忖。
突然想起了很久前听过的一个童话。
城堡里睡着的美丽公主,王子发现了她,轻轻的一个吻,公主就睁开了眼睛。
这时,我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也同样是个女孩。
我慢慢弯下身子,轻轻地吻上她的脸颊。
那对小扇一样的长睫毛颤动了,我惊吓地站直了身子看着她。
醒来吧,醒来吧。
我默念着,心却通通地跳起来。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湖里,那西湖水一样的眼眸,纯净的带着淡蓝的反光。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个声音同时开口。
刚问出口,我就怔住了。
呆呆地盯住“她”。
“你……你……”我有点张口结舌了。
刚才从那花瓣一样的嘴唇里飘出的竟是男声。
“她”是个男孩?我愣怔地打量他,他也同样打量着我。
“你穿着我的衣服?”他看着我,又一次开了口。
我扯了扯衣角,脸开始发烧了。
这次我确定了“她”是男生,因为我看见了他脖子上微微突起的喉结。
“怎么不说话?”他依旧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轻轻地后退,想从门里跑出去。
他长得太美了,像极了睡美人。
我才那样失了心志地吻了他。
可是……他不是什么睡美人,而是一个绝美的文弱少年!
他伸出手轻轻牵住了我的衣角。
“别走”他微微仰头看着我,“我想起你是谁了……你是我的妹妹,对不对?”
“妹……妹?”我怎么又跑出来一个哥哥呢?
这个,金家人可没跟我说啊。
“我叫金榼,应该是你的三哥”他在摇椅上坐直了身子,接着说,“妈跟我借衣服时,说爸爸领来个妹妹,我本来不想借,现在,却发现借对了,你很适合穿呢”
“金榼?”我喃喃念。
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了。
没人告诉我还有个三哥呀,若不是我们恰好碰到,是不是他们都不准备要说?
“叫我榼吧,我顶多大你几个月”他向我愉快地眨了眨眼。
那张脸真的好美,闪烁着的眼睛像湖水在荡漾。
那张脸我好想摸一摸。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伸出了手,颤颤地触上那瓷一样细致的脸颊。
他只是温和地看着我,不动,不反抗。
我着魔一样地轻抚着。
手下的触感如同天鹅绒。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男孩呢!
我在心里轻轻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