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走到回廊前,却见一处空地上有个好大的深坑,坑内泥土都是焦黑一片,细碎的山石在坑边的草地上呈放射状散落在四周,那地上的草也都大半枯黄卷曲,一副马上要枯水而死的模样。
那坑边上立着块石碑,石碑上成色极新,显然刚刚刻成,上面还披着块红绸。
难道是江府又要在花园里盖什么新建筑?只是在坑边立块碑干什么?
我忍不住好奇,走上前去,把那红绸向上略撩了撩,便看到碑上刻着一行大字,倒也认得,“霹雳仙长顾远来酒后落箭处”。
呃……原来我昨晚最后那箭是落到了这里。
身旁的两个女徒弟便掩着嘴轻笑不已。
香竹道:“这江府倒真是会拍师傅的马屁。”
金香玉笑道:“师姐,这你就不懂了,他这可不光是为了拍师傅马屁,还有显摆家世的意思。立了这块碑就是为了向大家宣传——看到没有,当朝国师、陆地神仙顾仙长在我家住过,还跟我们喝过酒。他肯定是把昨晚的事情宣扬出去了,要不然的话,知府这种地方大员向来只有江俊达主动上门去巴结的,哪可能来他府上拜访?”
她们说笑,我心里却有些担忧,问:“昨天晚上我喝醉之后,都干了些什么,闹腾的动静大吗?”我们这几个人可是正处在逃命途中,天上的达摩西人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整个星球,我要是闹腾得太厉害的话,只怕会惊动他们。就算他们原本的目标绝对的是方过之,可是经过昨夜那一场夺船之役后,他们应该也会把我列为通缉人物了吧。
香竹道:“也没什么,师傅酒醉后驾云飞起,在房顶上唱了首歌,冲着月亮射了几箭,后来江府的大小姐被您给惊醒了,一时不知根由便射了您一镖。您接下飞镖之后,便要放箭反击,结果酒力发作,这一箭射偏落到后花园的假山上,把那个六七米高的假山给击得粉碎不说,还炸出一个丈余深的大坑。当时江家父子的脸色真好像死人一样,差得吓人。师傅真是好威风。”
香竹怀里的小狐狸香秀掩嘴窃笑,一副刚偷了鸡吃饱的欠揍模样。
这也能算威风吗?只能称得上是耍酒疯吧。
虽然脸皮很厚,但听到香竹这么说,我仍不禁感到脸上一热,不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盘算着昨晚又是射月亮又是炸大坑,这翻折腾动静不小,这阳寿怕是不能再呆了,一会儿得带着徒弟闪人才行。
来到昨晚夜宴的前厅,厅中已经坐了六个人,当中一个瞧起来足有二百多斤的大胖,身穿官袍,具体是几品官我是不认得了,但从江俊达父子与其他在座者脸上那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此人想来就是阳寿知府了。
看到我进来,江俊达低声对那阳寿知府说了两句话,一屋子的人便全都面带笑意地起身迎过来。
我其实是很讨厌这种皮笑肉不笑口不对心的应酬,但也不能就这么甩袖子就走,虽然我不见得要在这宋朝呆下去,但香竹、金香玉却还要在这里生活的,我要是做得太过份了,那是无端地给她们得罪人,我这师傅当得也未免太不负责了。
虽然满肚子都是早走早好的心思,但我还是强打起笑脸,打算应付这位不请自来的大人几句。
刚刚走了几步,那位知府大人远远地就笑道:“久闻国师……”
就在这时一股子熟悉的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道飘过鼻端,莫名的微微律动适时发生。
来了,果然来了!吃酒误事的老话真是不假。
我全身发冷,背上汗毛倒竖,反手抓住跟在身后的两个徒弟,不假思索地抽身后退。
知府大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愕,显得大为不解,张口似乎想要大声喊叫,但还没等他喊出口,一道白光冲破屋顶当头落下,贯顶而入,那胖大的身躯上立时显出无数闪着莹光的裂痕,随即整个爆炸,模糊的血肉碎块如同急雨一般向着大厅四面散去,周围众人猝不急防被溅得满头满脸皆是。
旋即又有十几道白光几乎同一时间射进厅内,仿佛一柄柄奇长利剑狠狠插下。
没有任何声息,屋中的人与各式摆设在同一时间化为齑粉,千奇百怪的碎屑与液滴充满了整个空间。
此时以我的速度也只不过刚刚退入门口,眼见着身前身后光柱无声无息落下,心里不禁大骇,连忙松开徒弟,双手向上掣起,形成一面圆形电盾。
强烈的白光几乎就在同时重重落下。
巨大的冲击力量沉沉压下,真好像泰山压顶,险险没把电盾压散。
我奋起全力维持电盾,才算勉强支撑下来,但地面却受不得这种压力,青砖破碎,双脚深陷地中,直没至小腿。
轰轰数声闷响,屋顶破裂,狂风卷吹而入,晃动的光束与飞坠的瓦砾之间,数个黑色的身影徐徐降下,仿佛九重地狱来的顶级恶魔。
六个!
当我数清落下来的达摩西机器人时,整个心都好像掉进了最深沉的冰潭中,不停地向着更加寒冷的深渊坠去。
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我振作起精神,凝全力向上猛推,将那压下来的光束略顶起一些,闪电般腾身而起,挟起仍未反应过来的两个美女徒弟,向外疾冲。
光束贴着身后急急落下。
眼角余光可见那六个机器人正猛扑过来。
这时候就要比比看倒底谁够快了。
我紧咬牙关,头也不回地低头猛冲,攸忽之间已经到了花厅外围。
难以形容的嘈杂声响就在同一时间灌入两耳,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在惨叫,有人在狂呼,有奔跑声,有倾倒声,有撞击声,林林种种混在一处,形成混浊的声响风暴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狂卷而过。
眼前光芒闪耀,仿佛无数大功率的探照灯同时开放,一道道白色光柱自天空落下,密密麻麻插满了整个阳寿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