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的手腕被卡米拉两根手指钳住,他使劲儿想要挣脱,但显然是徒劳的,卡米拉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茶,另一手轻松地掐着像个小老鼠似乱蹦跶的小皇帝。
“噗!”卡米拉刚把一整杯茶倒进嘴里,立刻就喷了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茶啊?也太次了吧?”她生气地大声说,将茶杯重重地扣在桌面上,又看了看依然不消停的小皇帝,一上火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后者在地上滚了几滚,脑袋撞了几下地,暂时失去了逃跑的能力。
“安西,你倒是炼个笼子出来把他困住啊,他老要跑。”卡米拉回过头去对安西说,他正抄着手背靠在楼梯口的墙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见两人都没了动静,卡米拉无奈,只得提起小皇帝往楼上走,她之前将房门锁上了,但是这个小子用炼金术弄了把钥匙,如果不是卡米拉在下面守着,他可能已经跑去找他那“好妹妹”,然后被她给杀掉。
上楼后,将小皇帝扔在床上,卡米拉在房间里席地而坐,盯着他。
“这不是个办法啊。”卡米拉觉得此人已经没有希望了,但她答应北河三的事情却让她倍感压力,凭她一个人,没有协助他夺回皇位,而且她现在也不可能与自己的上司对抗。
“到底是为什么?……回答我。”小皇帝喃喃自语着,缓缓坐了起来,泪如泉涌。短短十几天里,一位恋人生死不明,另一位对他来说更为重要的妹妹弃他而去,还夺了他的皇位,对与没有多少阅历的他来说可以说是无法承受的打击。
卡米拉正烦着,见他又是一副让人别扭的模样,刚要发火,门被推开,冲进来一人,速度奇快,还没等卡米拉看清楚是谁就听见“啪啪”的两声。
小皇帝嫩叶似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两个红红的掌印,安西站在他面前,表情冷峻,脚上经过特殊炼成的加速靴还在向后喷射着空气,过了许久才停下来。
“弗瑞卿,你……你为什么……”小皇帝有些发懵,他摸着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安西并没有给小皇帝继续发愣的空档,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你还要这样扭扭捏捏到什么时候!?还有一点身为一国之君的威严与气度吗!?”他扯着嗓子厉喝道,牙齿都快要切到小皇帝的鼻子了。
看着这一癫一狂两个人,卡米拉摇了摇头,库拉那弱小的身体看起来的确没有任何威严与气势可言,在她看来,除去他那一身炼金术的天赋,这几乎就是一个女里女气的废物。
安西平复了一下心境,将小皇帝放下,缓缓道:“还记得我们以前谈过的那件事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这两句简单的话,似乎触动了小皇帝的某根特殊神经。他抬起头来,凌乱的头发微微颤动着,他的声音也如同那发丝一般抖得厉害:“……那,那只是孩童的戏言啊,蒂芙妮妹妹都说这是在做梦,她……”
“够了!”安西再次大吼,小皇帝被吓了一跳,脖子往后一缩。
“你那时说过的话,没有一句被当做戏言,只不过由于你涉世不深,不明白你那些话是多么如雷贯耳罢了,这雷声把那些戚戚小人吓破了胆,所以才要用那些话来打击你,好让他们缩在安乐窝里长久的独自享乐啊!”安西盯着小皇帝的眼睛,紧紧地攥着双拳说。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坐在一旁的卡米拉不知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插嘴道。
安西自然不会回答她,因为她很快就会知道了,他继续说:“一个皇帝,一个能说出那样远大志向的皇帝,绝不可能是一个只为某个女人而活的庸人,醒一醒,库拉,你的头脑被他们缚住了!”
安西抓着小皇帝的肩膀轻轻摇晃着,似要让昏睡的人醒来,“好好想想,你该为谁而活?不要开口闭口就是蒂芙妮妹妹,蒂芙妮妹妹的。你是你,不是蒂芙妮的玩偶!”
“……我该为谁而活?”小皇帝心里重复着这个问题,看着眼前的安西,一个与他有些相似的面孔出现在脑海里,仿佛一道惊雷,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但这与任何怯懦无关,这是惭愧。
“才过了几天,我就忘记了你的话……”小皇帝喃喃道。
“什么?”安西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松开手疑惑道。
小皇帝缓缓擦干脸上的泪珠,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安西道:“我该为谁而活?我自己真的不知道,但有一条明路—只能是为人民而活。”
小皇帝态度转变之快,完全出乎安西的意料,卡米拉也是一脸惊愕地瞪着语出惊人的小皇帝。
“……人民。”安西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字眼。
“陛下,这是谁教您说的?”他问。
“一个叫做维卡的人,你应该认识他,你曾将巨人之甲还给他,为这事儿还挨了维尔利特婶婶的骂呢。”
安西和卡米拉对视一眼,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似乎还带点不安。
安西秘密地调查过北河三,对于他安全局特工与佣兵的身份都知道得十分清楚,也明白他的政治立场,北河三曾经莽撞地将政治立场直接写进了个人材料的自评区里,安全局内部对此基本上是持保守态度,安西通过关系调查的时候却觉得此人对于当权者来说绝对是个极大的潜在威胁,但他本人十分欣赏北河三。
只不过欣赏归欣赏,这次北河三教给小皇帝的东西让他感到了严重的危机感。一个整天把人民与反独裁揣在脑袋里满世界跑的家伙,让他接触皇帝并教给他这些绝对是一个重大的失败。
“那家伙还是这么反动呢。”卡米拉的语气有些嗔怪的意思,她根本没有想安西那么多。
“只能将错就错了。”安西心说,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小皇帝绝对不能自暴自弃,如果能够让他迅速振作起来不管是是什么手段都值得一试,小皇帝从北河三那里接收的思想虽然有些危险,但安西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总会明白,北河三所说的那些与所怀的理想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
“对,您的生命不属于您个人,更不属于那些卑贱的弄权者!您应该寻求更加高远的目标,就是这个:为人民而活!”安西将北河三交给库拉的“反动”思想加以强化。
“……安西。”小皇帝被这家伙一番话说的热泪盈眶,激动得不能自已。“我们要夺回权力吗?就现在吗?”小皇帝跃跃欲试。
面对如此容易被点燃的小皇帝,安西与卡米拉都是一阵无语,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对所有东西都感兴趣却都只有三分钟热度的无知小鬼。
“不不不,还不到时候,您先安歇,等到了时机我就通知您。”安西说完,与卡米拉走出房间,小皇帝则乖乖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看那坚毅地表情,似乎随时准备跟着安西与卡米拉冲出去大干一番。
“你可以走了。”刚关上门,安西对卡米拉说。
“可他不是还没夺回权力吗?我得保护他。”
安西叹了口气,“笨姑娘,你以为这是小孩子抢蛋糕呢?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而且你是瞒着你的上司来保护库拉的吧?这事情瞒不住,他们肯定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你得快回去主动认错。这里有我就行了。”安西催促着卡米拉离开,他的确有独自保护小皇帝的能力,作为全洛格尼亚唯一一名即将晋级为五段工会炼金术师的人,他可以在数分钟内将这座到处是防御术阵与卫兵的皇宫毁掉大半,也可以在数十万人的围攻下全身而退。
卡米拉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窗外,只见卡斯特尔正独自坐在别墅外面花园边的石长椅上,朝她微笑,看起来他已经知道了,就等着她下去。
“好吧,只能这样了。”卡米拉整理了一下衣服盔甲,以及别再腰间的剑,正欲转身离开,她停了下来,看着安西问道:“你之前说你以前与皇帝谈过的那件事,就是被称作戏言的事,那是什么事?我想知道。”
安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缓缓道:“陛下小时候曾与我说:要发明各种各样能够造出东西的术式,还要找到传说中的‘源’,这样就能让全世界的人都过上与他一样的幸福日子,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真的成立了一个叫国家炼金术师协会的组织,我当时是第一批会员,他封我为炼金王……”安西说到这里,认不出笑了出来:“炼金王,呵,虽然在王族名册里没有我的名字,也没有别的人知道,但也算是陛下开金口给我封的吧?现在想想也觉得很有意思呢。”
卡米拉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好干吧,炼金王殿下,可别辜负了陛下的厚爱。”她揶揄道,转身离开了。
“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吧,我可不希望明天早上的头条是:安全局某特工因违抗军令而遭到处决。”安西远远地大声反击道。
卡米拉的确有些担心了,她推开别墅大门,一步一步地走向一直微笑着看着她的卡斯特尔,那微笑平和又温暖,但这让她更不安了。
“万分抱歉,卡斯特尔大人。”卡米拉走到他面前后直接单膝跪地,低着头惶恐地说。
“为什么道歉?亲爱的卡米拉。”卡斯特尔明知故问,还换了个更加悠闲的坐姿,依然是淡淡地微笑。
“卑职……”卡米拉不知该怎么说好让自己的过错显得轻一点。
“你没有做错,亲爱的,但是你的思想似乎有些不对,还记得国家特别任务工作人员守则的第五章第三条是怎样规定的吗?”他缓缓问道。
“不得感情用事,一切以皇室利益为重。”卡米拉回答。
卡斯特尔点点头,稍稍坐正了身子伸出手挑起卡米拉白皙的下巴让她把头抬了起来。
“既然你知道,那么凭你的理解力应该也不难明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绝对不能让自己的真实感情对行动产生影响。”
“是的!”卡米拉回答。
“明白就好,但有必要给你强调一下,上头的命令是叫你成为将维卡?格瑞特缚住的绳子,不是对他惟命是从的奴隶,你应当讨好他,但不是没有选择,知道了吗?”
卡米拉点点头,卡斯特尔缓缓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道:“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不会再令你我烦恼了吧?呵,得看公主殿下的了。”
卡斯特尔的这番话让卡米拉疑惑不解,在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之时,他就摆摆手示意结束这个话题。
“走吧,还有新任务要安排给你。接下来可有得忙了,唉,说起来一直都这么忙呢,真是见鬼……”卡斯特尔起身,开始像个老头似地絮叨起来,卡米拉发现局长大人最近的抱怨变得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