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凡盛,庚寅年甲子月寅丑时生人,卒年三十有九,逃匿拘捕五百三十日,犯滥杀罪,共沾手人命两百三十九条,跟我们走罢。”
范无救手执追魂夺命锁,声音威严,挡在前路,正在缉拿逃匿恶鬼。
眼前恶鬼衣衫褴褛,眼中隐泛凶恶精光,对面前阴差极其戒备,浑身散发攻击敌意,慢慢谨慎后退,“黑白无常,老子晓得你俩那点本事,追在老子屁股后头跑了这么久也没捉到老子,那个得白化病的呢,还不快滚出来,少跟老子故弄玄虚。”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背后传来清脆的铃铛声,有人回答他,“你是在叫我吗?”方俏从后面转出来,和范无救一前一后把他夹堵在中间。
女人的声音?龚凡盛猛然转了半个身,仍然全神戒备,一见方俏,嗤道,“娘们儿?谢必安呢?地府没人了吗?”
方俏一手支腰,一手垂在身侧,哭丧棒轻轻敲击小腿,悠悠道:“你想他了?真不巧,白化病发,死了。”
崔想:“……”这人嘴怎么就不积德?
“滚犊子吧,老子想他,老子想给他烧纸。”
“银子到位,我可以代劳。”
龚凡盛不再跟他们鬼扯,脚步一挪,瞬间消失在原地。
“追。”方俏把哭丧棒摇得清脆响亮,却没见到半个鬼影子,她满脑疑惑,“这哭丧棒不会是个西贝货罢?怎么没反应?”
她初拿到这件官方配置的法器就十分怀疑它的功用,阴司衙使说这叫哭丧棒,是个招魂伏鬼的利器,对鬼魅的杀伤力更甚柳枝桃木,棍上铃铛一响,鬼怪绝对自己乖乖走回来,百发百灵。
但,方俏使劲瞧了又瞧,一直觉得这就是个白色的鸡毛掸子上坠了几颗铃铛。
“我早跟你交代过别对哭丧棒抱太大希望,龚凡盛身后有能人助他。”范无救无语凝噎。
“你跟我说过吗?”
范无救十分怀疑这是她推卸责任的托词,“不然你以为追他这么久都没抓住他?”
“这是你推卸责任的托词罢?”方俏觉得明明是他俩力有未逮!
范无救:“……”什么叫做反咬一口?什么叫做倒打一耙?
“得了,还不老老实实追。”方俏心中哀叹一声,这鸡毛掸子果然是件水货,只怕阴司衙使口中的百发百灵指的是乖巧温顺那类型的魂魄?
方俏和范无救寻到龚凡盛的踪迹,是在长安皇城外。
“果然有能人助他。”方俏终于觉得有些棘手,每朝每代皇帝自诩真龙天子,这个说法其实没有错,虽不至于真龙,天子倒是没毛病,但凡皇帝皆乃天命所归,龙气加身得上苍庇佑。
天子脚下,天下风水龙脉所在,再加京畿之地人口繁盛,阳气极重,魂魄不敢久留,但龚凡盛不仅藏身此处,还附上了人身。
一个官家公子。
常人有三魂七魄,他不知用什么法子,挤掉了人家的一魂三魄。
他这个法子极其阴毒,他们要强行把龚凡盛带走,只能把公子剩余的一魂三魄一同带走。
凡人失掉一魂三魄,轻则痴傻,重则淫恶。
范无救蹲在角落,不停地怨念叨叨叨,“怎么办?”
“抓还是不抓?”
“抓了那个倒霉公子哥儿怎么办?”
“不抓时限就到了,龚凡盛跳出五行了怎么办?”
“那到底怎么抓。”
方俏一巴掌‘啪’将范无救扇了个屁股墩,把哭丧棒扔给他,“给我玩儿命摇。”
方俏显出身形,走到被龚凡盛附身的公子哥儿跟前,对他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甜美笑容,而后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从荫蔽处拖到盛阳之下。
抡起砂锅大的拳头一拳砸到他肚子上,拳头上附了术法,拳拳透肉。
每揍一拳,凡人不可见的魂魄就与肉身分离一瞬,烈日灼照,龚凡盛和那凡人残存的魂魄‘滋滋’冒出白烟。
范无救被眼前景象一刺激,才遵照方俏的嘱咐木愣愣的摇起哭丧棒。
哭丧棒上的铃铛有个很霸道的名字——夺魄铃。
可勾魂,可夺魄,效用嘛……
对规矩温驯型的魂魄杀伤力巨大。
对需要无常出马捉拿的恶鬼……约等于零。
简直就是鸡肋中的极品!
但……范无救看向那一双离魄荡魂飞不远的魂魄……聊胜于无罢……
龚凡盛被揍得奄奄垂绝,他猩红着双眼威胁,“你弄死了我,老子拉这倒霉蛋陪葬!”
方俏落到一半的拳头顿了一下,半道改了路线,干脆利落照着面门一拳怼上去,不咸不淡道;“哦,你要是高兴拉他陪葬的话,请便。”
“卧槽,你他妈不管这凡人死活了?”
“他又不归我管,我只负责管你。”
“你滥杀凡人。”
“你杀的又不是我杀的。”
“你是帮凶。”
方俏邪恶一笑,“那又如何,我后台硬得很。”
说罢拳头疾风骤雨一般落下来,当真是要一并将人弄死。
最毒妇人心!
龚凡盛发怵了,眼看讨不了好,瞅着空子弃了肉身就要逃。
方俏老早就候着他这一手,龚凡盛将将脱离肉身就被抓了个正着,一把逮过来把他的脸踩在脚底下,扯了范无救的勾魂锁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公子哥儿被挤掉的魂魄‘咻’地归了位,捂着肚子捧着脸疼得哎呦哟叫唤,叫了没两声,下巴一挛动,吐出两颗白花花的大门牙。
看着一黑一白渐渐淡去的身影,神思开始不清醒,意识泯灭前,他想,那小娘子挺好看……
昏昏沉沉间,听见黑的说,“我们这样做不太好罢?”
白的回答,“哪里不好了?”
黑的说,“伤了那凡人肉身啊!”
白的回答,“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
黑的说,“内伤啊,那么重的伤。”
白的回答,“脑残和身残你帮他选一样呗。”
黑的终于沉默,他也陷入昏迷。
有人围拢过来,对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小公子指指点点……
“看,这小相公同人家小娘子抢相公,被人家修理了,我刚刚亲眼看见了。”
“哟嘿,那小娘子下手太狠了,锤得人家都尿了。”
“活该呗,让他骚,个小浪蹄子,干什么不好,抢人家相公。”
“张大婶此言差矣,性别不同,怎能相爱呢?”
“王大婶眼皮子浅了,我看那小娘子也未必就是小娘子,女子哪来那么大气力,我觉得是个女装大佬!”
一队侍卫拨开人群,看清躺在地上的人,爆发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小侯爷~谁?谁揍了我家小侯爷,谁?等着诛九族吧!”
路人甲:“平南王家的小侯爷?”
路人乙:“啧啧,这回事情闹大了。”
路人丙:“哎哟我去,好刺激啊,平南王府小侯爷跟人抢男人被人当街痛扁。”
路人甲:“真相如何,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路人甲乙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