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史诺忽然想到当初李秀给他提过一句,说是沈家军在入京之前曾分作了两支队伍,一支人少,往京中而去,一支人多,一路往南而下,想必是去了临都的屯兵之地。
不过就算是去了屯兵地点,但这阅兵既然是大晋一年一度选拔人才的,那同属于大晋兵士,为何不来参加此次的阅兵?
“阅兵选拔的人才,人数极少,但多数可评优,评优便可有相应的奖励,而真正意义上的升迁,是需要军功的。”似是看出了史诺的疑惑,朱公公又是给他解释了一句。
听到朱公公这么一句解释,史诺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几分。朱公公口中的‘军功升迁’是指大晋士兵斩获人头的多少。
当年正是因为这般,大晋的士兵在与匈奴的对战中,简直像是疯了一般,越战越勇,而这也是使得匈奴大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此般确实能够于盛世之中起到激励人心的作用。”就在史诺脸色难看的时候,他听到另一边的拓跋奕很认同,很认真的说了一句。
大晋京都周围并没有什么战事发生,因此大晋京都周围的屯兵,不仅解决了周边皇田的农耕,还不至于生疏于训练,因为无论如何都会有所收获,谁又不想日子能够更好一些的呢?
“难得六王子也能这样认为。”楚恒淡淡回了拓跋奕一句。
他想到拓跋奕自请留在大晋的原因,觉得不论他说愿做大晋忠臣的事,是真是假,而今他能有这番觉悟,都是十分厉害的人物,只唯一让他心有不甘的是,近些日子他一直与甄玉卿形影不离的事,楚恒心里不爽,但也只能忍着,毕竟人是他同意留下的,这口老血他必须咽下去。
不管拓跋奕留在大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只要他在大晋,那他便是一张极好的牌,总有一日能用上。
“皇上和丞相的智慧,我等望尘莫及。”拓跋奕知道这军功改革的措施是甄玉卿提出来的,对此他也做过研究,觉得这与科举一般,是打破贵族集权社会一个十分有效的手段。
所以在来大晋之前,拓跋奕就对与甄玉卿见面十分的期待,而当他见到甄玉卿之后,才觉得原来他的期待还是太过浅薄,甄玉卿值得更大的期待。
……
开盛九年四月,阅兵仪式圆满结束,史诺王子一行请辞回国,呈帝允,宴席相送。
为照顾史诺一行的口味,御膳房还专程给他们烤了牛羊肉上来,而相比于年前史诺一行来时的那场宴席,这次史诺就显得乖觉多了,安安静静的喝酒吃肉听曲赏舞。
“看那史诺王子,这般来我大晋一遭也还是值得。”有坐在末尾角落的大臣低声私语。
“此话怎讲?”有人不解。
“记得上次宴席上,他还要动手打人来着,再看看现在,规矩礼貌多了,我国好歹也是礼仪之邦,他来这一趟学了我国礼仪,自然是值得的。”那官员解释。
“我瞧着他这倒算不得什么学到了礼仪,不过是碍于丞相威压罢了,据说上次他与丞相一战,足足在床上躺了半月才起来呢!”这时候另一边有人插话。
“也由不得他们不守规矩,听说匈奴境内发生了可汗之位的争夺,史诺王子这是急着回去呢!”另一个官员跟着道。
“是了是了,说是挺严重!”有人附和。
“我看……”歌舞声中阵阵私语或有意或无意的谈论着事不关己的大事。
不多时舞娘停下蹁跹的舞姿,铮淙的音乐也只剩些许余韵,片刻停顿,胡乐悠悠扬扬飘洒而出,一众身姿袅娜的匈奴舞娘伴着叮叮当当的铃声旋转着进到了舞池。
甄玉卿唇角噙着抹淡淡的笑,她从不吝啬于对美好人事物的欣赏,尤其是她现在心情还很好。
只是待那歌舞间歇的空隙,忽地有人站了出来,先是朝着楚恒行了一礼,“皇上,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爱卿请讲。”楚恒看着一脸严肃的吴迅,并不知他想要说什么。
“当初史诺王子一行入京时的宴请,丞相曾多有冒犯,适时丞相请罚,却因为年关将至多有不便,不过今日已到史诺王子一行回国,此番断不能叫王子等人觉得我大晋毫无诚信吧?”
吴迅是安王封地内的一个郡丞,年前回京述职,因此前绩效不错,加之他家眷皆在京中,所以年前递折子申请在京中留职,补了个工部郎中的缺。
安静的大殿上吴迅的声音毫无保留的传到了每一个角落,甄玉卿抬了抬眼皮看了眼这个明明才不过四十,却已老态尽显的老头,俨然是个爱操心的,不过他这么一遭,倒是省了她一桩事。
另一边还没来得及咽下的史诺听了吴迅这一通十分‘有理’的话,险些将一口没来得及咽下的梨花白给贡献了出去。
耶?
楚恒听完吴迅的话,立即往一旁的甄玉卿看去,却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吃吃喝喝,倒是悠闲自在的很。
“那吴爱卿以为当如何?”楚恒瞥了甄玉卿一眼,但见他依旧无动于衷,便是问了吴迅。
“臣以为应当履行当初的惩罚。”吴迅朝楚恒慎重行礼。
“臣以为不可……”此时又有人站出来,先是说了甄玉卿如今身体不好的事,又说了甄玉卿为国鞠躬尽瘁,当将功抵过之类的,总之就是让皇上免了这顿罚。
“这、这吴大人怎么突然提这事儿?”
“这个吴大人,真真是……”
“这、这……”
底下交头接耳传过些许或焦急或无关痛痒的咋舌,这时候咽下那口梨花白又喝了一口压压惊的史诺可算是想到了先前的那些事儿,话说他压根儿就不记得这事儿了,这些家伙咋还、咋还……
莫不是这姓吴的跟甄玉卿有过节?嗯……这个十分有可能,看甄玉卿那样儿的,也只能是自己这种心胸开阔的男人能够不跟他计较,所以他听到自己高声道:
“皇上,在下并不介意上次的事,所以不用罚丞相了。”
“这怎么行”史诺话音刚落,没等殿内传出夸他的赞美,就又是传出了另一个平淡却无端含有金石之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