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法二十六有其徒必有其师
因为没有多余的床位,姜启禄是窝在病房的沙发上睡的。他睡得十分不安稳,过了不久就开始做梦了。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满眼绿色的小镇,白色圆屋顶的矮房像珍珠一样散落其间,郁金花田把这些房子包围着,空气中都带着芬芳。
他此刻站在一个几百亩的葡萄园中间,那些葡萄已经快要成熟了,大串大串的几乎要把枝条压弯,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是一座有着红色屋顶房子,房子旁边有一个巨大的风车,白色的风车在缓慢的转动着。
房前一个穿着当地名族服饰的妙龄少女正在给一匹有着漂亮鬃毛的马梳毛。
姜启禄看到少女心里刻怦怦地跳动起来,他几乎要大声呼唤少女的名字了,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风车突然变成了一个黑洞,瞬间就把周围的一切都吞噬了。
姜启禄想大声警告那个还对一切一无所觉的少女,可是发现自己根本就张不开嘴,好像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一样,他开始朝着少女的方向狂奔,可是到了近前才发现,少女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匹马。
姜启禄开始慌乱地找寻少女的身影,可是此刻到处都是一片混沌,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自己和那匹马,突然姜启禄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哭声。
他绕过马匹,发现马脚边有一张小床,里面有一个孩子,姜启禄冲过去就把孩子抱了起来。
奇怪的是孩子一被抱起来就突然不哭了,开始对着他笑。姜启禄也不由自主地对着孩子笑起来,这个孩子让他瞬间安定下来,于是他开始抱着这个孩子找刚刚那个少女,走了很久很久,渐渐的怀里的孩子仿佛越来越沉,同时他觉也得自己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量,他疑惑地把手举起来。
看到的却是一只鲜血淋淋的手,手指早就被折断。
接着,孩子突然从他满是鲜血的手上掉了下去,下面是无尽的黑暗。
“舟舟——”
姜启禄在黑暗中拼命伸出手去,可是什么也没有抓到,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又听到了哭声。
哭声把姜启禄从梦中惊醒,发现是衣佳佳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哭。此刻窗外已经透出一丝亮光了。
“姜伯伯在呢,哪里难受?我叫大夫来看看好么?”姜启禄走到窗前,温柔地摸摸孩子的额头,还好,烧几乎已经退了。
“姜伯伯。”孩子一看到姜启禄就抱着他的腰大哭起来。
姜启禄知道她是昨天受到了惊吓,给她擦了擦眼泪。
“我在呢,不怕。”姜启禄此刻突然有一刻的恍惚,好像怀里的孩子是另一个。
“他们都不相信我,我没有说谎。”小女孩子终于找到了发泄对象,根本就止不住哭。
“我忘了告诉佳佳,姜伯伯变年轻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魔法就会失灵了,到时候姜伯伯就会消失不见了。”姜启禄表情严肃地说。
“我不要姜伯伯消失!知……知道了。”衣佳佳吓了一跳,紧紧抱着姜启禄的腰。
“那从现在开始就叫我李叔叔,知道么?”姜启禄继续严肃脸说道。
“为什么叫叔叔,老师说和爸爸一样大的才叫叔叔,伯伯现在比爸爸还要小好多好多岁,我叫您李哥哥。”衣佳佳很认真地给姜启禄讲解道。
“呃……随你吧!”姜启禄对于自己莫名奇妙被降了辈份的事,无力挽回,尤其是在一个小女孩儿这里。
让医生给佳佳又打了一针,哄着她玩儿了一会儿,又被缠着讲了几个故事,佳佳才因为药物的关系睡着了。
姜启禄给孩子盖好被子,小心翼翼地退到了门口。
谁知道正好碰到焦急赶来的衣启华。
衣启华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女儿的病房前看到李晰然,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衣启华推开病房门就要冲进去。
姜启禄一把拉住了他,朝他摆摆手。
“嘘——孩子刚睡下,烧已经退了。”
“放手!你怎么会在这里,想要干什么?”衣启华看了看病房里的女儿放下心来,但是显然他对李晰然戒心很大。
“昨天是继业开车把你和佳佳送来的。”姜启禄向他解释道,他现在必须竭力挽回继业在衣启华心中的糟糕印象。
“是么?那谢谢了,不过以后就不用麻烦你和姜二少了。”
衣启华看样子对自己说的话根本就不信。姜启禄暗自皱眉,衣启华对李晰然不待见他可以理解,可是这股子恨意是怎么回事?李晰然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不能啊,那孩子除了傲气冷淡了点,也不是那种会让人记恨的人啊!
不会是继业这个混小子为了保护李晰然除了恐吓衣启华还干了什么混蛋事吧!
这可就不好办了,衣启华是个是非观念十分重的人,他要是不喜欢的人就不会为他工作,现在恐怕他已经做好离开姜氏的准备了。
衣启华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失去他姜氏损失巨大。
“衣先生,我知道继业和你之间有些误会……”姜启禄只好放低姿态说了软话,为了留住这个忠心耿耿的人才,这可是他的极限了。
“误会?不,我们之间没有误会!你们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你们对不起的是姜总!”衣启华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浓。
“我……”姜启禄差点是一口老血喷出来,感情还是因为自己。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啊,谁让你拔了针头跑出来的。”一个护士从电梯上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看到衣启华就瞪了眼睛。
姜启禄这才发现,衣启华的手背还贴着胶布,一定是担心佳佳还没输完液就跑出来了。
单身爸爸实在是不容易,姜启禄真是感同身受。
“一大早的就给人找麻烦,你这个朋友真是没话说了,医院里其实有看护,但是人家担心孩子,人家一晚上都没走,你担心什么?”护士是个中年人,也是老资历了,说话很不客气。
“真的是你们送我和佳佳来医院的?……谢谢。不过以后我会照顾我的孩子,不用麻烦你了。”这次衣启华听完护士的话虽然有些疑惑,不过的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
姜启禄倒是不在意他对自己的不客气,毕竟有这么忠心的手下是件好事。他很清楚衣启华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别人对他好,他不会一直拒人千里之外的。
至于继业那边,只要继业让他看到振兴姜氏的诚意,衣启华还是会选择留下来的。
他对姜氏的感情绝不比自己少。
天渐渐亮起来了,姜启禄又坐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手上拿着一张从医院前台撕下来的便签纸和签字笔,随手涂画着。
恐怕姐姐给继业惹的麻烦不小,他到现在还没来接自己一定是被绊住了。
因为时间还早,花园里只有几个早晨起来锻炼的病人,但是这些人里却没有自己想见的那一个。
姜启禄看了看医院大楼旁边的那栋白楼,那就是被外界誉为建筑界“梵高”的国宝级设计大师章天修养的地方。
现在恐怕很少有人知道了,年近七旬的章天曾是建筑业大亨姜启禄年轻时在d国建筑学府纳斯卡大学的导师。
年轻时的姜启禄对于建筑设计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他不仅仅满足于听那些已经写在书本上的理论,还对那些理论的合理性很感兴趣。不过对于已经建校两百年,有着经典设计理念的纳斯卡大学来讲,他简直就是来找茬的。
一些导师都被他异于常人的设计理念气歪了鼻子。
关键姜启禄还是个不轻易能搪塞的主儿,他对于那时的教授们讲解的那些循规蹈矩的设计思想很不以为然,常常把教授们问到拂袖而去。
章天那时也是个鬼才,他是从z国外聘到纳斯卡大学的,虽然已经被同事们提醒过了。
但第一天上课姜启禄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气愤地指出了他讲义中的一个漏洞,并要求他做出合理地解释。
章天当时的反应却和其他教授不同,竟然开始开怀大笑,原来那个小小的漏洞是他故意给出的,下面近百名学生只有姜启禄一个人发现了。
从此,章天就成了姜启禄的专业导师,并主动提出让姜启禄拜自己为师。
但是这两个人的性格太相像了,虽然能理解彼此的理念,可是常常因为不同的想法大吵,彼此互不相让。
姜启禄的毒舌功夫就是在那个时候练成的。那时只要是他们两个人在一个课堂上出现,基本上那节课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的战场,那时除了姜启禄最好的朋友,周围的同学无不受到波及,通通成为炮灰。
后来那些同学就干脆不来上课了,渐渐的每周的那节课都成了他们三个人的专场了。
那时,从这间教室经过的人总会看到黑板前两个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教室的第一排坐着一个微笑着看着他们吵的人。
其实姜启禄对章天这个老师还是很敬佩的,很多时候学习也很虚心,只是他当时觉得那种像武侠小说一样拜师很不靠谱,怕自己拜师后就会变成章派传人,他可是最不喜欢固定思想的。
后来虽然章天虽然成为了国际设计大师,世界各地想当他徒弟的能挤满整个临城市,可那时姜启禄已经从商,不再拿笔了。
这是章天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以前就算再忙姜启禄也会抽时间一周来医院看一次老人。重新活过来后姜启禄也一直很担心自己这个老师的病情。
那次姜启禄住时一连好几天来花园写生引起章天的兴趣,一方面是自己后续计划的一部分,但主要的还是为了看自己昔日的老师,所以老人在看他画的设计图时他也一直在近距离观察老人,发现老人面色还好,就放了心。
虽然早就知道老人这个病就是靠钱在续命,不过姜启禄还是希望老人能坚持下去。
恐怕今天老头的病又不太好,所以没有出来散步,姜启禄突然有些心酸,那个老人就像他的父亲一样,但是现在自己这个身份,连见他一面都难了。
“嗨,小美人儿你还记得我么?”
怎么哪里都是不长眼的混球!正在伤感的姜启禄被一声轻佻的男声从思绪了拉出来。
他现在这个样子让人赏心悦目,现实又不允许他像以前那样气势凌人,自然多了许多被他“美色”迷住眼睛,前来送死的男男女女。
“滚!”此刻姜启禄眼睛都没抬,又恢复了豪门爹的气势。
“你们东方人不是说受人滴水之恩当用海水来抱的么?我可是救过你两次啊,可是两次我离开时你都还没有醒,我简直比人鱼公主还要悲剧。”显然那个男人和以前的那些人一样并不死心。
姜启禄听到这话终于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是个外国佬,似乎听姜敏敏说过姜晏洲认识一个外国医生。
“走开!”既然没见过就不算熟人。
“李晰然,我是姜晏洲的朋友,他有东西托我给你。”本杰明这个帅实在是耍不下去,自讨没趣的他只好说明了目的。
“给我什么?”这次姜启禄倒是很快地抬了头。
一身白衣的本杰明自认自己也是个大帅哥,可惜这个小美人儿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
“你这个反应很让人误会啊,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他弟弟的人,我还以为你们两个——”
“他要给我什么?”姜启禄不耐烦地说,他向来不喜欢轻浮的人,外国人更是讨厌,一口d国腔的外国人最讨厌。
“那我可不知道。”
就在姜启禄要发飙的时候,本杰明从兜里掏出一大档案袋和一个盒子。
姜启禄没有去看信封而是一把拿过盒子,看清后顿时就愣住了,那是一个丝绒质地的表盒,盒子不太新了,上面的印章是自己给三个孩子定制生日手表的那个钟表商的。
那个档案袋姜启禄没有打开,袋子拿在手上很沉,摸了摸知道自己果然没有想错,那里面是一把枪和一些子弹,没有意外的话就是那把自己从抽屉里拿走的那把枪。
“这两个东西他让你随身戴着,关键时是保命的。”本杰明意味深长地说。
“他呢?现在在哪里?”姜启禄突然抓住男人的衣领拉低他的头质问道。
“姜晏洲?他现在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他去……拉苏贝尔干什么的?”姜启禄暗暗握紧了拳头,还是说出了这个地名。
“他其实还有……有样东西给你……咳咳,你……咳咳……”本杰明似乎被衣领勒得很难受。
“还有什么?”姜启禄松了松手,谁知道男人竟然突然低下头,正好亲在姜启禄的脸颊上。
“一个分别的吻。”
不过本杰明的笑容也就在脸上维持了不到一秒,因为他发现有些人可能是开不起玩笑的。
眼前的美人好像有变异的趋势,表情变得阴森可怕。
“小然,你让开!”
刚要启动杀人模式的姜启禄被身后的人拉倒了后面,此刻有人比他的脸色还难看!
姜继业去到儿科发现姜启禄已经下楼了,就一路跑过来找他,谁知道刚进花园就看到了让他想杀人的一幕。
姜继业挥拳就朝着本杰明招呼过去,在他挥拳的瞬间,手腕上银光一闪,那是一块和自己手里一样的表。
5年前,他送给继业和敏敏一人一块,并叮嘱他们这块表要时刻戴在身上。
因为表里都有定位信号发射装置,那些自己花钱雇佣的保镖能根据这些信号准确找到戴表人。
这种表他定做了三块,第三块姜启禄发得国际快递,但是收件人收到后却从来没有戴过这块表。
保镖公司的人也向他汇报过,第三块表的信号在一个月后就消失了,恐怕是遭到了人为破坏或是掉到了不能收到信号的地方。
现在5年过去了,继业和敏敏表里装置的电池早就被他偷偷换过好几次了。第三块表的信号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很失望,以为大儿子把表扔了。
那次他从大儿子抽屉里拿走的那块表和自己定制的那一块很像,但他把表拆了才发现根本就不是。
今天这块表再次回到了他的手里。
姜启禄沉思的瞬间,妒火中烧的姜继业给了本杰明好几拳。本杰明似乎马上怂了,明显落了下风。
但姜继业却并不罢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的画面,一拳比一拳狠。
姜启禄却得出那个外国男人是故意让着继业的,他恐怕也不简单。
“二小子,你给我住手!”
姜启禄刚想去拉住二儿子,身后却传来一声洪钟似的呵斥声。
姜启禄惊喜地回头,果然看到了章天,这一嗓子气势很足,看来老头恢复得不错。
“为了个小男妓在这里争风吃醋,太难看,真是丢尽了你爹得脸!”
这句话一出,姜启禄脸上的笑容顿时冻结了,他怎么忘了,这个老头子是出了名的嘴巴毒。
“小男妓,你过来,我老头子倒是要看看你狐媚的伎俩!”
老人的话一出口,他身后的两个壮汉保镖就一下子就到了姜启禄面前,姜继业这时候自然也不再和本杰明纠缠,一把将姜启禄拉到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豪门爹一抬手,作者中枪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