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清早，寒城便热闹多了。
虽说天寒地冻，可将近年关，商铺还是小贩大多没歇业，仍卖力叫喝着。
行人裹着厚重棉袄，大多是出门置年货的，没几个愿意闲逛。
除了从街头闹到街尾，然后绕到另一街，无事可做的孩童们。
此时安静的，唯有城北的薛府。
薛府是寒城的第二大势力，与大武国朝廷关系有些密切，平日里乐善好施，但凡城中有人吃不上饭，或是露宿街头，薛府都会暗中帮一把。
久而久之，府里养了一批实力强大的修行者。
一道白光在空中划过，悄无声息落在薛府前院。
没有人注意到这道光，哪怕有，也以为是又下了雪。
王听诚踩着剑，停在院中。
若非悬在雪上，小腿怕是要没入雪中，极其难走。
昨天虽然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但薛府不是普通人家，积雪不可能留太久，更不可能难行的状况。
除非，无人清扫。
王听诚脸色蓦然一变，冲进了大厅。
大厅也没有人。
但一切摆设都很整齐，每张小桌上放着没喝完的茶，还有一些糕点。
好像聚了一伙人，商量着什么大事，突然被中断，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全没了。
王听诚想到某些可怕的事，快步往里头奔去，始终没看见人。
突然一顿。
一道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还未捂住口鼻，脚已经跑到后院。
眼前一切慌了他的眼。
他此时还停在屋檐下，地上是干净的，不曾被积雪覆盖，也没有鲜血。
后院地上，凝固的鲜血混着白雪，被砍断的残肢、头颅以及躯体胡乱堆着……
他上过战场，见过更惨烈的画面，此时竟有种不一样的恐惧，停着许久才敢御剑前行，但双脚离地面更远些。
他仔细观察着这些人，半天才发现除了青年们都是下人打扮，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
即便是死了，他也能看出这些人没有灵气，都是些普通人。
薛府的主事们呢？
那些可能曾在大厅议事的客人们呢？
从前院御剑到后院，除了闭门的房子，任何能藏人的地方他都去过。
他倒吸一口凉气，再次转了薛府一圈，敲开了每个房子。
始终没有找不到那些人。
他茫然停回刚才看到尸体的位置，想了很多事。
“扬大哥让我来薛府，替他送过年的贺礼，转头就带兵跑到西北去了，难道他早就知道回行异兽的事？可，可为什么不告诉我……”
“薛府勉强算上朝廷的，扬大哥不愿让我涉险，又担心薛府出事，才找个借口让我来薛府吗……”
“对了，贺礼！”
他从身上取出曾放过密函的小盒子，拿出那块精美玉佩，端详许久也得不出所以然来，突然后头传来一声惊吼。
“杀人啦！”
王听诚连忙回头，看见一人向着外头，迎面扑在雪地中。
随着这一声吼，从外头冲进两人。
一位二十岁头，护卫打扮，手里还拿着未出鞘的长剑，连忙扶起倒下的人。
另一位五十左右，衣着不凡，浑身散发着某种强大气势。
王听诚记得这人，寒城的大势力之一，燕门的掌门人燕德成。
这人声誉不错，但此刻看起来总有些险恶。
“何人？”燕德成一边吼，一边冲到后院，看到满地血腥，顿了顿，一剑抵在王听诚颈前。
燕德成根本没给人解释的机会，勉强压着气急败坏，保持仅有的理智，声音微颤道，“还有其他人呢？”
王听诚吃惊，没把抵在他颈前的剑当回事，望了望已经赶到燕德成身后的两人，浅浅一笑。
燕德成虽不懂笑什么，但拿剑的手不自觉一抖。
直至旁人唤了他一声，才意识到，他刚才被面前的少年吓到了。
他又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们都是你杀的？”
两护卫迅速越到王听诚身后，举剑指着他。
王听诚倒是不紧不慢，仿佛被剑指着的不是他，“嗯……客人。”
闻者相互一望，似乎笃定王听诚即便不是凶手，也脱不了干系。
这一停顿，他们才发现他有些高。
低头一看，身上毫无灵气、除了相貌惊为天人的普通少年，居然会御剑。
尤其是两护卫，不知是被寒风冷得，还是被对着的后背吓得瑟瑟发抖。
世间绝大多数修行者，十五岁时还停在纳气境，强一点的就是凝神境。
即便世人口中的天才，从出生开始修行，十五岁不过停在阴阳境，徘徊在生死突破中。
能御剑飞行的，至少是御剑境。
两护卫都是凝神五境，自觉挡不了王听诚。
燕德成愤怒道，“人是不是你杀的？”
王听诚仍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我杀过很多人，不知阁下指的是哪些人？”
“混帐！装疯卖傻是吧！押他回去，请各大门派当家的过来，好好审审！”
王听诚道，“阁下不亲自押我回去吗？我能御剑，随时都能将这两人杀死。”
两护卫一愣，这是押还是不押？
燕德成警惕看了他一眼，有种被他牵着鼻子的感觉，微怒道，“我……”
“打晕我是吗？”
燕德成藏在袖中的手忽地一僵。
两护卫茫然，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妥。
沉默半天，外头突然跑来几人，有高手，也有低境界的人。
他们并没见过王听诚，但认识燕德成，然后看到后院的惨况，以仅有的理智补全了某些事。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问，“燕，燕掌门？”
燕德成愤怒瞪了王听诚一眼，“送他去府衙！也请各大当家的过来，最好请几位朝廷的人！”
随着这一声命令，薛府一下子没了活人。
……
寒城是个特殊地方，大武国也不方便多插手江湖事，所谓的府衙很多时候只是摆投，唯有牵扯到各大势力，事情摆在哪家都不好处理时，府衙也会出面。
又或是，像薛府这样与朝廷有关系的出事时。
府衙前院后方，便是公审大堂，两旁摆有足够数目的桌椅，供听审的人，大多都是寒城各势力的当家。
最上方坐的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姚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