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任当即跪下，就差泪眼汪汪，呜咽道，“求陛下还草民一个公道，还死去的家人和仆人一个公道！”
群臣又是一愣。
大冷天里，慕容博额头不断冒冷汗，从谋划到寻人，到早朝前，一切皆在他的控制中，唯独错的就是让薛任活着逃走。
这何至于造成如今局面？
他余光瞥了慕容卓，看到那份若无其事尤为害怕。
又看到薛任嘴皮子动了时，他也想抢先一步说话，慕容清兰却先开口。
“薛大当家既然是受害者，也就让他先说了详情，众爱卿意下如何？”
群臣道，“陛下英明。”
慕容博咬了咬牙，抬头对上慕容清兰略有嘲弄的目光，他总觉得自己的运气到头了。
觉得运气不好的还有王听诚，至今还在梳理着这些天发生的事，自己好像当了某人和某人的棋子。
薛任道，“两个月前，草民收到敕王暗中派来的信，说是江湖人于王府一叙。去了才知道，原来只有寒城的十三家门派当家人，并且……”
慕容博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抢道，“陛下……”
慕容卓不紧不慢道，“若有人敢当着陛下的面妖言惑众，陛下会看不出来吗？敕王不必操心。”
慕容博一顿，听清了话外的意思——慕容清兰早已看出他造反，这些天的事，他们全看在眼里。
真正的操纵者不是他，而是慕容清兰与慕容卓。
薛任瞪了慕容博一眼，将两个月来知道的详细讲了一遍，从两个月前自己得知此事，家中有人参与造反自己不忍告发，再到薛府命案……
群臣脸色骤变，看着慕容博的目光若非阴冷，便是畏惧。
王听诚脸色微变，也不敢看谁，冷风不曾吹来，他却冷得心里发毛。
就算没有他这颗棋子，他们照样能让慕容博造反被擒，还要等到现在，等到慕容博与回行大陆勾结，戎城将士死伤不知数，薛府无辜没了三十条人命？
还是说他们忌惮着慕容博的另一股势力？
查至如今，他只知造反的有十三家江湖势力，皇宫与邺王府中皆有慕容博的细作，朝中有支持的官员。
这都不足以让他们畏惧。
剩下的是军部。
大武国有四武将。
驻军乐城的仅有曹笛，一个彻头彻尾不管朝政的将军，恨不得拿慕容清兰一道旨意跑得老远，当个山中大王。
西北戎城是扬家军，为首的是扬庚。
南方的莫晨，东沿海的魏霁，没传出回乐城的消息。
几乎销声匿迹。
想到这里，王听诚差点站不稳摔落，藏在袖中的手只能紧抓衣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莫晨与魏霁绝非等闲之辈，若两军联手，与慕容博私下勾结，曹笛必无法抵挡，逼宫造反只需一个名目。
但为何也等到现在？
他猛地记起薛任刚才的话——两个月前。
慕容卓拉拢寒城门派。
扬庚前往戎城。
……
薛任的话刚完，群臣恨不得与慕容博隔得老远。
一些站在慕容卓身后的，脸上挂着微丝幸运，觉得自己站对了边，偶尔幸灾乐祸看着慕容博附近的人。
慕容博脸色越发惨白，再看看那些想要逃跑的官员，抬头对上慕容清兰淡定的目光，还有慕容卓身边的人……
霎时觉得，朝中人不少，他却孤立无援。
除了容谊。
容谊给他的计策，便是重提旧事，得群臣齐反。无论成败与否，这会是君臣间最深，甚至无法除去的隔阂。
惨白的脸顿时因狂笑变得有些狰狞，让群臣摸不着头脑。
唯有慕容清兰与慕容卓仍安静待着。
王听诚与慕容卓唯有脸上是安静的。
慕容博半嘲弄半张狂，指着慕容清兰吼道，“不错！我的确要除了慕容清兰！除了这个妖女！”
曹笛虽不愿涉朝政，但始终忠于慕容清兰。此处听到“妖女”，怒骂道，“放肆！陛下岂……”
慕容博打断他的话，“我没有造反，也没有拭君！她是妖女，妖言惑众，篡改遗诏……”
群臣脸上全是震惊，即便当年遗诏面世，也不曾有人敢正面怀疑遗诏真假。
谁都不能证据遗诏是假的。
曹笛以及一些对慕容清兰忠心耿耿的官员，忍不住上前动手，却看到慕容清兰优雅摆了摆手。
“六位皇子，三位公主，昔日辉煌不尽，如今分封远地，只留三人在朝，她为的就是遣散正统的继承人！慕容卓与她共谋，留我是为了掩盖此事，因为我是太子，再被踢出乐城定有人起疑。”
“是啊……我是昔日的太子，大武国原本的继承人，朕才是大武国的皇！”
慕容博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仿佛带有某种鼓动，大逆不道的话此时听来竟有些理所当然。
群臣终于乱了朝堂规矩，离得慕容博老远，给他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朝中谁不知慕容卓御剑一境，即便境界颇高的武将，千钧一发之际，他们甚至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
慕容清兰冷笑一声，声音平静而坚定，“朕才是大武国的皇帝。”
殿内顿时变得可怕，群臣见过慕容清兰盛怒，也见过她执晴空剑杀外敌，却从未见过她平静得这般可怕。
王听诚站在她身边，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道：陛下真没试过把人吓死？
慕容清兰道，“你说朕篡改遗诏，可有何证据？”
慕容博道，“真正的遗诏早让你毁了，我等所见的，自父皇驾崩起，便是假遗诏！”
慕容清兰道，“你还是没有证据。”
慕容博道，“我曾有证据，却被你亲手销毁！”
遗诏真假本就是当年私下最具争议的事，但几位皇子皇女始终保持沉默。
如今沉默的人突然疯狂冒出这话，群臣看待慕容清兰的目光有了微丝变化，连某些一直忠于她的人，此刻都选择逃避她的目光。
慕容博笑得越发张狂，“当年未能清君侧，使得你这妖女当道，如今朕便除了你！来人！”
两行身着盔甲的士兵径直冲入大殿，将群臣吓得退到了两旁。
曹笛看清了带头的两位将军，暴怒拦在他俩，“莫晨魏霁？你们知道这是做什么吗？”
两将军头发微白，却丝毫不阻碍他们凌压在群臣心头的气势。
他们都是缘督四境的修行者，可以灵气为食，一呼一吸之间，仿佛让大殿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