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河畔战略
崇祯十二年正月十五末时中,曹吉林终于追上了多铎的逃亡大军,不,准确的说是多铎列好阵势在一星河畔等着呢,此时的女真人脸上镇定自若,哪有半点逃亡之人的反应?
见到这种情况,曹吉林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怎么女真蛮子人数这么少了?
看阵势也就五千多人而已,那剩下的一万多人去哪里了?轰然间,曹吉林的脑袋快要炸开了,明白了,女真人根本就没败,他们就是借着逃亡,把阳武城的兵马调出来呢。曹吉林反应够快了,可是还是太晚了,一股金国兵马从后赶来,这几千大军正是那些小股兵马凝聚而成,突然间杀到曹吉林大军后方,整个明军顿时大乱。
一星河畔,明军乱了,阳武城还能不能保住?崇祯十二年,注定要乱,京畿动乱,还会远么?
曹吉林也没想到多铎会如此凶狠,竟然用三千士兵的生命,来换取这条计谋的成功。如果是平时,多铎的计策根本成不了,因为这里是阳武,只要稍微谨慎用心些,就会探寻到一点蛛丝马迹,可当胜利了,利欲熏心的时候,就急了,有意无意的会忽略掉那些看上去细微而又有价值的事情。曹吉林也算是西北边军体系出身,当年瓦剌之战,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真要是无能之辈,也不可能积功升到参将一职了。
明白自己被人耍了,曹吉林也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对方早有准备,这个时候盲目逃窜,就只能被蛮子轻松追杀了,现在还是有一线希望的,靠自己的本事拖住多铎才行,只要多铎不能早时间突破,攻进阳武,待刘将军大军前来,依旧有翻身的可能性。
不得不说曹吉林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在他的招呼下,陷入困局的明军慢慢变得镇定起来,很快组成了一个收缩的方阵。见宋军反应,多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来这领兵将领并非庸才啊,如此局面下,还能短时间内稳定军心,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接下来要解决这些明军可能要颇费一番功夫,但他多铎其实这种小难听能够困住的?展眉一笑,多铎持着佩剑高声道,“列阵,富察,给本王杀了那汉将!”
佩剑遥指,正是那站在最中间指挥列阵的曹吉林,声音落下,一员身材魁梧的大汉从步卒中走出,只见此人身形像铁塔一般,黝黑的肌肤,大脸盘,胡子拉碴,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脸盘大,偏偏眼睛小,这铁塔般的黑大汉就是黑水第一巴图鲁富察了。
富察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与平常女真人大有不同,白山黑水间的男人少有不会骑马的,可富察是个例外,他天生骑不了马,一起马就晕头转向的。骑不得战马,并不影响富察,他就是步卒中的猛士,镇上杀敌,斩将夺旗,手中两根狼牙棒,不是敲死了多少英雄豪杰。现在富察盯上了曹吉林,而可怜的曹将军还不知道已经有一双毒辣的眼睛盯上他了。
富察体格健壮,便是大冬天里,依旧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衣,得了命令,他怒吼一声,撕扯掉碍事的上衣,赤膊冲了上去,两个大脚板甩开,就像一辆重型坦克。
富察在前,在他身后,是蜂拥而上的女真精锐,这些女真人有的持功,有的手里抱着一包东西,在队伍的最后放,还跟着十几辆怪异的车子。说是投石机,又比投石机小了许多,说是攻城车,又没有装头,简直是让人看不明白。富察到底有多恐怖,看看明军的反应就行了,在曹吉林的吩咐下,士兵们组成了一道严密的盾牌墙,可这些看似严密的阵型竟让富察轻而易举的撞开了一道口子。
曹吉林远远看着,心里一阵发秫,这蛮子还是人么,几个人竟然都扛不住他那么一撞。在富察的带领下,整个阵型被撕开一道口子,女真人也不急着往里边冲,从外围一点点剥,看上去破坏力不大,可很快就能感受到那种莫大的压力了,在没了盾牌防护后,整个大阵暴露在外围女真人弓手面前,后果可想而知,最可恨的是女真人打乱阵型后,由立马往后撤了撤,如此一来双方没有缠斗在一起,也就没有误伤之说了,接下来可就任由长弓手发挥了。
弓手压制,箭雨压得大批明军都抬不起头来,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支箭落到自己头顶上。
几个女真人推着一辆怪车走了上来,那些士兵将怀中抱着的包裹解开,放到怪车顶部的篮子中,往后一扳,随后包裹像石块一样飞出去,不久之后,包裹散开,从里边落下一片灰色粉尘。粉尘落入人群之中,明军被迷得睁不开眼,有的干脆咳嗽起来。这些粉尘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草木灰而已,可此时草木灰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知道女真人准备了多少草木灰,总之,短短的时间内,整个战场出现了一片灰色地带,看上去灰蒙蒙的,视线受阻,这下子本来就有点不稳的阵型变得更乱了。
明军的阵势越来越乱,多铎则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切,用草木灰并非偶然,当年武州城下铁墨用硫磺粉等物把契丹大军折磨得够呛,他这一手也是跟那铁某人学的。曹吉林打了这么多年仗,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一向自认为英勇善战,不屑耍阴谋的女真人竟然使用起了草木灰,偏偏还取得了奇效,阵势乱了,女真人的箭雨杀伤力就更大了。
曹吉林大声怒吼,想要稳住局面,可这个时候谁还听呢?当整个阵势彻底垮掉后,多铎让卫兵吹响了牛角声,鼓声点点,女真人踏着步子冲向了宋军,这个时候的宋军可谓是不堪一击了。
富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一直盯着曹吉林所在的方向,进攻命令一下达,他就抄着狼牙棒扑了过去,曹吉林也是倒霉透顶,一个不留神被乱兵撞了个趔趄,还没回过神来呢,富察的大棒子就到了,可怜的曹吉林被砸的当场脑浆迸出,两只眼睛突兀的睁着,估计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死的这么窝囊,这么干脆。
曹吉林一死,这支离开阳武城的宋军彻底没了主心骨,失去希望的人会逃,一旦逃亡,就再无反抗之心,这一战,多铎打得非常迅速,战果颇丰。曹吉林领着人辛辛苦苦追到一星河畔,最后被多铎包了饺子。大胜过后,多铎不作停留,直接尾随败兵朝阳武城而去,女真人故意和败兵拉开一段距离,如此做,就是要让这剩下的残兵给女真人当开路先锋,这些人逃回阳武城外,城内的人会不放他们进城么?
一切如多铎所料想的那样,残兵逃到阳武城外,城内的守军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城外可都是他们的兄弟,很多人还都是阳武县的乡亲。城门打开了,可再想关上就没那么容易了,随后而来的女真人直接尾随冲击,不到半个时辰,阳武东门就被富察领兵打了下来,紧接着就是惨烈的巷战了。
如今阳武城内没了主将,再加上曹吉林临走带走了大部分兵马,城内余下那点兵马哪是女真人的对手,所以残兵抵挡不住,只能再次逃出阳武城,如此一来,整个阳武城也彻底落入了女真人之手。当多铎走入阳武将军府的时候,可怜的刘世成还在拼命朝一星河畔方向进发,当得知斥候回报阳武城有变后,刘世成惊得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
刘世成是个儒雅的人,但是现在的他铁青着脸,双目瞪着,就像一个凶狠的暴徒。阳武城怎么会生变,为什么会生变?曹吉林怎么搞的?
刘世成发誓,如果找到曹吉林,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刘世成注定无法将曹吉林千刀万剐的,因为他很快就得到了曹吉林的死讯,阳武城大多数守兵出城追击,被多铎在一星河畔以逸待劳,几乎全歼,随后女真人追着残兵的屁股进了阳武城。
刘世成的眼睛阴沉沉的,脸色灰白的可怕,曹吉林为什么会出城追击,那是因为他刘世成的军令啊。这一刻,想起了杨嗣昌的忠告,悔不听杨嗣昌劝告啊,如果当初继续安安稳稳的守着三河南岸,按兵不动,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夕阳残照里,正月十五月儿圆,月光洒落,满地尸体。
还去阳武城?不,去了也是无用,现在不是夹击女真人了,而是该考虑退回去了,现在人家女真人占据阳武城,也算有了支撑,再留在北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如今女真人大胜,士气高涨,而自己这边,却是新败,士气一蹶不振,莫看人数多,士气不行,再多的人也是无用。刘世成果断下令撤回三河南岸,发生这么大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刘世成写了一封军报送往京城,不过军报上是不是实话说,那就不得而知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可是个好日子呢,乱哄哄的京城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迹象,这一夜已经恢复了点往日繁华,为了提振民心,朱由检亲自去慈恩寺听禅。大约戌时末,朱由检回到宫中,紧接着内侍太监梁永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他鼻尖带着汗水,气喘吁吁的,就好像刚刚跑过远路似的。
梁永倒霉得很呢,一接到前方军报,就急匆匆的跑去慈恩寺,可人到了听说朱由检回宫了,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跑,可把梁永这两条腿折腾的够呛。
“陛下,前方刘大帅送来急报,请你尽快批阅”递上军报,梁永乖巧的站到一边去了,一份军报,两个人看,本来赵桓的脸上还带着点喜色的,毕竟上元节嘛,大好的日子,还能哭丧着脸?
朱由检注定要悲剧的,因为看了两眼,那双眼睛差点没瞪出来,身子一晃,几欲晕倒,好一会儿,铁青着脸大骂道,“曹吉林,这个蠢货,好好地阳武城不守,非得跑出去,丢了阳武城,大罪也,朕....朕要定他全家之罪。”
女真人破阳武城,传遍了大明朝每一个角落,为了保住京畿腹地,保住大明朝最后一丝尊严,朱由检不得不听从群臣的建议,广发调令,调各地兵马前来勤王护驾。
勤王归勤王,但各路兵马素质参差不齐,想法更是不同,其中不乏一些人跑来作秀的。
大家都希望驻守南岸的大明军马能赢,而作为一军主帅的刘世成却没有多少信心,有道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现在军中士气情况,根本不是女真人的对手,更何况要防护的地方太多了,谁知道女真人会选择在哪个位置突破呢?这一刻刘世成突然有点恨自己了,当初干嘛利欲熏心,揽了这么个活呢,虽然立功后封赏大,可风险也太大了,胜败姑且不论,至少他刘世成还不想葬送在这里。
三河北部,最近这一带主要有两个渡口,一个是黄风渡口,一个是陵夷渡口。
很早之前,黄风渡口已经是个不错的船坞了,非常适合停船发船,经过这么久黄风渡口经过扩建,比当初更为宽广,实在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而陵夷渡口比黄风渡口也差不了多少。几万大明军马和几万女真人隔河相望,双方十几万人都很紧张,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还能不能活着。
从正月二十一开始,黄风渡口开始忙碌了起来,无数船只从别处调来,不断运进渡口内。除此之外,女真人还在加固营寨,显然是在放着明军偷袭呢。
当初草草破黄风渡口就是靠着一把火,而今天气干燥,冷风吹拂的,不正是放火的好时间么?想比黄风渡口,陵夷渡口反而安静得很,一直没什么动作,而且陵夷渡口那派的人也不多,拱卫陵夷渡口的女真兵也不修筑营寨,看上去懒洋洋的,就这状态,真让人怀疑女真人是不是应付下众人,装模作样守住陵夷渡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