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南郡国发布消息。招纳二十五岁以下未婚男子入宫,要求家世清白,身体健康。擅长棋艺者,身家宽裕者优先。
南郡国,墨江酒楼。
一男子摇着酒杯,凑到旁桌的小哥耳边,低声搭讪。
“嘿,兄弟,你听说了吗,城门贴告示了,公主在招驸马爷。”
“真的假的?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曲水公主?”
“正是曲水公主。”
“兄弟,我可是听说那曲水公主美若天仙,性格乖戾霸道,眼界颇高呀,怎么……”
说着又有一人凑了过来,“可不是嘛,我听说啊,那孙尚书的少郎在宫宴当众吐露心扉,请皇上赐婚于他,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另外两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竖起耳朵,模样滑稽。
“皇上还没开口说话,曲水公主倒先来了个下马威,一壶热酒浇在少郎头上,给烫他个鬼哭狼嚎,孙尚书怒在心中却也不敢出声。”
“啊,居然有这等事?听闻那孙尚书在朝中有些地位,又是三朝元老,在百官中威信很高。公主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至于……”
“谁知道呢?再说了,整个南郡国无人不知皇上最宠这个女儿,一国之君都没开口,孙大人敢多说一句?”
“兄弟说的在理,只是小弟有一事不明白。你说这一向嚣张跋扈的公主怎么会突然想起招纳驸马了?”
“你不知道啊,我知道。你们还记得三日前的那个夜晚吗?”,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摇摇晃晃的过来,带着一身酒气。
“知道知道,大哥是说明月无影吗?”,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问。
“那是全云苍都知道的事情,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胡渣男人饮了一口酒,讪讪的笑。
“你们可知明月无影的缘由?”
“不知。”
“三日前,宫中举办曲水公主十五盛宴,此事家喻户晓我也不多说。只是,那夜偏偏天降异象,明月无影,大家不觉得很奇怪吗?”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公主盛宴,明月无影对于他们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关心的只有金钱和美人。
胡渣男人看了看周围,用仅三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我听宫里人说啊,这是个诅咒,黑暗的诅咒。”
“啊!诅咒?”,其中一个脑门油亮,肥头大耳的男人忍不住惊叫出声。
“该死,小声点!你想惹祸上身吗?”,另一个瘦瘦高高,脸上带刀疤的男人用力敲了他的头,以示警告。
肥头大耳的男人点点头,看了一眼胡渣男人,小声问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说的诅咒是什么?怪吓人的。”
“宫里人说,公主命格缺失导致明月无影,需要婚配一阳气重的男子,否则将给南郡百姓带来灭顶之灾,黑暗必将持续下去,且永无天日!”
“啊!真的假的?黑暗……会永远持续下去?大哥你可不要跟小弟说笑啊……”
“呸!瞧你那点胆量,看你样子,你不是本地人啊?”
“嗯嗯,我是外地的,刚从东刹来,前几天也目睹了异象,只是……这黑暗诅咒有什么深意吗?”
“兄弟啊,你不知道,在我们南郡过黑暗意味着停滞和死亡。”
“停滞和死亡……原来如此……”
“兄弟啊,皇榜上还说了什么吗?驸马爷的要求都有些什么?”
“这个要求啊,我可听说怪的很,好像是公主搞了个什么比棋招亲,你说这比武招亲我听过,比棋招亲倒是新鲜的很!”
“哟,下棋,小弟我会啊,赶明儿去试试!”,瘦高男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胡渣男人拍了拍瘦高男人的肩膀,不怀好意的笑道:
“兄弟啊,不是大哥泼你冷水,你以为公主是谁都能娶的吗?我告诉你,这里头的水可深了呢……”
瘦高男人挠了挠头,一脸茫然的说:“水深啥,这皇榜都贴出来了,还能变动到哪里去?”
肥头大耳男人夹了块牛肉丢进嘴里,又灌了口酒,摇晃着脑袋说:“兄弟你真是太天真了,你真以为赢了公主就能稳坐驸马之位?”
“难道不是?我今年二十有四,尚未娶妻,家世清白。至于银子吗……家父还是留了点底的。”
“就这么跟你说吧,曲水公主以棋艺闻名南郡,且眼界极高,又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很,这趟浑水我们谁都没资格趟……”
“散了散了吧,哥请你们去霞谷登耍耍,听老鸨说昨儿个来了几个新姑娘,美得很!我们呀,也只能玩玩这种俗物,金枝玉叶还想高攀?怕是没那个福分!”
“大哥说的对,走走走,兄弟们,大家伙去霞谷登快活快活!”
四人身影渐渐远了,酒楼内依旧喧嚣热闹,嘈杂的人声混合酒杯碰撞的声音。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一袭青衣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怒睁双目,腰间长剑轻微抖动着,令人不敢靠近。
曲水馨内,一人端坐桌前,桌上摆放着一盘棋,黑白两色,她手各执一色,时而低眉沉思,时而抿唇轻笑。
这是一场孤独的自我对弈,也是此时唯一能带给她快乐的东西。
知夏推门而入,温婉一笑,轻手轻脚的将一盘水果放在桌上,半弯着腰专注的看着苏曲水落下一子。
“公主,下这里更好。”,知夏伸手指了指棋盘一处,又放进嘴里咬了咬。
“未必。”,苏曲水捏了颗杨梅放入嘴里,淡淡的酸涩感传至舌尖,让她不由皱眉半分。
一盘棋下来,依旧没能分出胜负,黑白平局,不论输赢。苏曲水好似意料到了,她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开南边的窗。
曲水馨地处皇宫僻静之处,靠山较近,南边开窗,入眼便是青山,山下凿有一湖。湖水倒映青山,青山陪衬湖水,放眼望去,心旷神怡。
沉默半晌,苏曲水悠悠开口:“曲水绕青山。”
“是曲水恋青山!”,背后蓦然一暖,知夏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知夏,或许,你是对的。”
知夏没有说话,只是笑,她的眼神里已经写了答案。苏曲水定定的看向远处,微风过处,尽是清凉。
“知夏,方才那一子若落了下去,我便赢了,只是……”
“只是公主不敢冒险。”
“嗯……”
知夏握住苏曲水的手,无比认真的说:“公主,逃走吧!去寻你真正的幸福,莫要将自己囚禁在这假山假水里,自欺欺人。”
她将知夏揽入怀中,亦认真的说:“此生得知己如斯,不枉一世。”
“知夏,昨天我想了整整一夜,你说的对,父王是君王也是父亲,他有他的难处,而我身为一国公主,怎能因儿女私情弃百姓于不顾?”
话说一半便收了尾,她多多少少是不甘心的,知夏心猛的一疼,但她知道,苏曲水已经决定了。
“知夏,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懦弱?输一盘棋,输一个人。”,说到动情处,她显得有些哽咽。
“公主,你可曾听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我相信,聂公子会来,一定会来!”
苏曲水:“有缘千里来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