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仙本来是躺在地上的,被同事们七手八脚的抬到了沙发上,她脸色苍白,眉头轻拧,手脚冰凉,只有鼻间还有温热的气息。
陆皓辰探了探她的额头,并不烫,他沉声问,“叫李医生过来了没有?”
有人在边上答,“叫过了,李医生马上就到。”
陆皓辰蹲下来,把杜小仙冰冷的小手握在自己掌心,一脸焦虑地看着她。
李医生背着急救箱匆匆走进来,他是公司卫生室的医生,平时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小事情,职员们都到他那里去看病拿药。
李医生说,“大家都让开些,别围的那么紧。”
职员们呼啦啦一下散开去,李医生翻了翻杜小仙的眼皮,听了心跳,摸了脉搏,又把手探到她背后摸了摸,说:“陆总,赶紧送医院吧!”
陆皓辰一下就紧张起来,“她到底怎么了?”
李医生说:“她出了很多汗,被办公室的冷气一吹,寒气入体,导致突然昏迷,还是送医院保险一些。”
陆皓辰马上就把杜小仙打横抱起来,吩咐玫瑰:“叫华仔发好车子在下面等我。”
说完急匆匆的往外走,看到门边站着的顾念彬,他才突然想起来似的,“不好意思啊,顾总,我得……”
“去医院要紧,”顾念斌做了一个让他快走的手势。
陆皓辰点了个头,疾步出了门。
顾念彬看着急冲冲走出去的陆皓辰,眸光微转,神色颇为复杂。
玫瑰过来问他:“顾总,您是在这里等陆总回来,还是?”
“不了,我还是走吧!陆总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那我送送你。”玫瑰笑吟吟孤看着他,眼里放光,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可以不好好把握?。
“不用麻烦,我自己走。”
玫瑰只好说:“那,顾总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顾念彬点点头,慢慢朝门口走去,他并没有马上离开,又去了刚才和杜小仙说话的那个安全门里,一个人静静的站了许久,才慢慢踱出来。
搭电梯下了楼,走廊那头过来一个人,他背过身去,等那人走近了才突然转身,“杜华岳,原来你也在这里。”
冷不丁听到这句,再看清面前的这个男人,杜华岳大吃了一惊,面色一沉,“你怎么在这里?”
顾念彬冷冷一笑,“这个世界真的是小,居然又让我遇到你们,这算不算缘分呢?”
杜华岳听这话就知道顾念彬已经看到杜小仙了,他眉头一拧,口气不善:“你想干什么?”
“这么紧张干嘛?是不是心里有鬼?”
“你才心里有鬼!”杜华岳愤愤地说,“顾念彬,别以为你有钱我就会怕你,我警告你,别再打小仙的主意,不然我饶不了你!”
顾念彬突然笑起来,“你饶不了我,我还饶不了你呢!我问你,为什么没有和杜小仙结婚?”
杜华岳说:“我们结不结婚不关你的事!”
“那个孩子呢?”
“那个孩子也不关你的事,”杜华岳怒视他:“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顾念彬又笑起来,“找你们,我才没有那个闲功夫,不过是碰巧遇上了而已。”
杜华岳狐疑的看着他,“你是来找陆总的?”
“对,”顾念彬点头:“不久的将来,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
杜华岳用手指着顾念彬:“我警告你,在陆总面前不准乱讲话!”
顾念彬本来想忍的,但实在没忍住,出手如闪电,抓着杜华岳那只手用力一扭,一个错身将他掀翻在地,“我也警告你,以后再用手指我,我也不会轻饶了你!”
杜华岳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两只手握成了拳,凶神恶煞般的看着他。
顾念彬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怎么,想打架?我可是你们陆总的朋友。”
杜华岳看了他半晌,终于是松开了拳头,刚才那一下实在是猝不及防,不然不会让顾念彬得逞的,他狠狠的瞪了顾念彬一眼,进了电梯。
他一进去,顾念彬的脸就阴沉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慢慢闭合的电梯门,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疾步走了出去。
医院里的杜小仙终于醒过来,她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挂在床头的吊瓶,有些茫然的样子,不知道自已这是怎么了?
陆皓辰从门口进来,见她醒了,快步走过来,“小仙,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杜小仙张了张嘴,声音很虚弱,“我怎么啦?”
“你晕倒了,医生已经检查过,没什么事,打完针就可以回家了,我给你批几天假,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杜小仙说,“我没事儿,”顿了一下,又说:“休息两天也好。”
她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被顾念彬吓的,上次发烧也是因为他,她根本就不能见那个男人,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杜小仙难得这样听话,倒让陆皓辰有些高兴起来,说:“这样就对了嘛。”
“谢谢你,陆总,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呆着可以的,别耽误了你的事。”
陆皓辰坐在床边,温柔的看着她,“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
这句话他很早就想说的,却一直没有机会。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杜小仙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象把小扇子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应该听到了,因为身子微微一震,但好像又有些恍惚,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连一贯的羞涩都没有,就像听到一句很平常的话,又或者觉得这话理所当然。
陆皓辰吃不准她什么意思,也不敢再接着往下说,两个人都沉默着,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杜小仙又说,“陆总,你还是回去吧!”
陆皓辰呆呆地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答了一声,“好吧,那我就先走了。我让杜华岳来接你回家。”
杜小仙“嗯”了一声,声音轻得有些发飘,“谢谢陆总。”
陆皓辰笑了笑,“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私下里还是不要叫我陆总,显得太生分,怎么说我也是念念的爸爸,叫我皓辰就行,如果不喜欢,连名带姓的叫也可以。”
杜小仙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陆皓辰给杜华岳打了电话,又嘱咐了护士几句就走了。
杜华岳是上楼去替杜小仙拿包的时侯,在电梯口碰到顾念彬的,被他掀翻在地后,他真的很想跟他打一架,很早以前他就想打这一架了,但还是忍住了,不是怕陆皓辰怪罪,是因为杜小仙还躺在医院里等着他去照顾。
匆匆赶到医院,杜小仙闭着眼睛好象睡着了,他轻手轻脚的出去问护士,知道已经是最后一瓶,打完就可以回家,他放下心来,又轻手轻脚的进了门,坐在床边看她。
她本来就瘦,病容更显清减,衬得一张小脸尖尖,乌黑的头发垂散在两边,他伸出手去,想要拔开她脸上的碎发,却是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黄毛丫头了,小的时侯,因为饱一顿饥一顿,杜小仙营养不良,头发都是微黄的,又细又幼,他总是取笑她黄毛丫头。她也不恼,红着小脸怯生生的望着他笑,象朵小小的蒲公英。
她跟他阿妈最亲,其次便是他,阿爸和哥嫂对杜小仙一贯是冷淡的,小小年纪的杜小仙很会察言观色,总是趁他们不在的时侯才来家里。那时侯她瘦瘦小小,走路没有一点声音,象小猫一样很快的钻进门里来,冲着他怯怯的笑,叫一声阿岳哥,然后便去找他阿妈,阿妈那时多半在厨房,会打碗饭,再夹点菜,让她蹲在灶火边吃。
他坐在堂屋里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只觉得可怜。那时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小可怜长大了,会象脱了茧的蝴蝶一般漂亮灵动,特别是那双大眼睛,总让人想起幽谷间清澈的溪流。
那年大年三十的晚上,他们在顾念彬的家里放烟花,那么多绚烂的焰火,火树银花一般,可是都不及她的双眸璀璨夺目。仿佛天上的星子落入她眼晴,熠熠生辉,又倒映着绚烂的焰火,星星点点,似有光芒溅出来,让他移不开眼睛。
后来他想,大概就是在那个时侯吧。
从此把她放在心底,听着她一口一个阿岳哥,他声声应着,心底却似在滴血。她还在他面前提起顾念彬,羞娇又幸福的模样让他妒忌得发狂,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当一个好哥哥!
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和顾念彬分手后的某个夜晚,她摸黑进了他的房间,或许是没有开灯,又或许是太紧张,她撞到了椅子,砰的一响,他惊醒了,坐起来打开台灯。看到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他大吃一惊,跳下床去把她拉到椅子上坐着,问怎么啦,她满脸通红,期期艾艾,吞吞吐吐说了事由。
却令他哭笑不得,愤愤的把夏小宛大骂了一通,又把顾念彬骂了一通,骂他们让杜小仙陷入这难堪的境地。
那个夜晚,春寒料峭,她穿着薄薄的睡衣,冷得发抖,又可能是紧张得发抖,他把自已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替她搓了搓冰冷的手,然后不由分说把她推回自已的房间。
从来没见过这样蠢的女人!他那晚真是被她蠢到了!坐在床上生了老半天的气。
可是没有后悔吗?如果他答应了她,那现在……他摇了摇头,不敢想象。
他一直以为杜小仙和顾念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当初会反对他们在一起,但是后来,他慢慢觉得他和杜小仙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有种感觉,总有一天,杜小仙会象只凤凰一样展开金色的翅膀,飞向属于她的世界,而他只能仰视着她。
既便是这样,他也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