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隶一身疲惫地下马,走到胡府大门前的时候,立刻有眼尖的小厮认出了他,当下替他打开大门,匆匆跑进去汇报了。
而胡隶则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家里的庄总管不在、
他也没有来得及多想,就迈腿进了大门。
没有等到庄总管,却等来了自己的父亲胡崇,胡崇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顶好的华衣在身上,看起来竟比胡隶年长不了许多,两人眉宇之间有三四分的相似,这样一看,倒不像是父子,反倒像兄弟。
而胡隶那双桃花眼,很明显是遗传自胡崇。
“终于知道回来了?”
“爹,阙大夫呢?”
“你回来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阙大夫?”
胡隶垂眸,似是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我遇到点麻烦,需要阙大夫的帮忙。”
“那你就没想过,你这一走了之,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
胡隶笑了笑,抬起头来看向胡崇:“爹您向来手段高明,雷厉风行,能者多劳,又有什么事儿能难倒您呢?”
胡崇眼角抽了抽,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才忍住自己的怒气没抬手挥给胡隶一巴掌,随即看着自己这风尘仆仆的儿子,不由得也有几丝心疼之色显现:“你这是从哪里赶回来的?怎么弄得这般狼狈?赶紧回房洗漱休息。”
“其实我在昌都的事情,爹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胡崇欲转身离去的背影,因为胡隶说的这话而有了短暂的停顿,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你庄叔已经在昌都了。”
“原来如此,我还只以为你在昌都的眼线只有黎东莱,没想到您连庄叔都派过去了。”
胡崇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眼角有着浓郁的疲惫之色:“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到底在外面搞什么,一年多都不回来!”
“我以为我不回来,你就不会把小妹嫁到木家,却没想到你还是这般心狠,为了家族生意,连儿女的幸福都可以拿去交易!”
“胡珠她过得很好,隶儿,有许多事你都不清楚,只看到了表面,不知道为父的一片苦心。”
“我只知道,当初我不娶木香菱,你就变着法子让小妹跟木青禾订了婚事,你明明知道小妹她……”
胡崇看着胡隶那般愤怒的神色,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既然回来了,去看看珠儿,你就知道其中内情了。”
“内情就是你自私!你为了壮大家中生意,逼我成婚不成,又逼小妹。真相就是小妹那会儿已经有意中人,只因对方家世不好,你便千方百计阻止,知晓我不可能妥协,便用这个方式,逼迫小妹嫁到木家!”
胡隶情绪有些激动,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出正厅,朝东厢房走去。胡崇看着他的背影,再次叹了叹气,抬手招来一个小厮:“去木府把小姐请回来,就说大少爷回家了。”
胡隶回到房清洗了一番,便前去胡家的祠堂,一身清爽地跪在胡家的列祖列宗的牌匾前,他看着胡崇之妻华梅的牌匾,隐隐有些发呆,约莫跪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起身走到院子里。
庄总管不在家,他离家一年多,家里的下人似乎也换了一些,这些下人自然不会清楚,神医阙不归在哪儿,方才自己又因一时之气,同父亲吵架,这阙神医的消息,恐怕也不好打听。
“哥!”
身后突地传来一声兴奋的呼喊,胡隶浑身一震,立刻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便是胡珠灿烂的笑脸,他禁不住勾起唇角,神采飞扬地站起身来,冲她张开了双臂。
胡珠大叫一声:“哥真的是你!”
下一刻就飞奔到他怀里,胡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都已经嫁人了还是这般莽莽撞撞,也不怕婆家人笑话你。”
其实胡隶心里一直清楚,半年前胡珠嫁到木家之后,过得确实不错,木青禾待她极为宠溺,这些都不是假的,他人虽然不在秦都,却依旧有自己的消息网。
可是他心里一直无法确定,小妹是过得真的幸福,还是只是夫家对她好,如果她打从心里不快乐,那么这门婚事就依旧是父亲自私的安排。
而此刻看见胡珠绽开的笑容,他心里突然有些明了,尤其是抬眼的时候,便看见了不远处笑得一脸温和,站在树荫下等胡珠的木青禾。若是胡珠和他的感情不好,她不会让木青禾作陪,木青禾也不会站在远处让自己和她相聚,而是跟上来听自己会和小妹说什么话。
由此可见,她是过得真的不错。
看着胡隶看向自己夫君的视线,胡珠禁不住笑了笑,拍拍胡隶的手背有些调皮地说道:“别总把我当小丫头啊,我都嫁人半年了,你呢?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嫂子回来?”
胡隶笑着并不回答胡珠的话,而是问她:“他对你好不好?”
“好!”
“比起齐心呢?”
“比齐心好!”
“当真?”
“我还会骗你不成?”
胡珠拉着胡隶,坐到旁边的石登上,趴在石桌上看着不远处的青衣男子,眼底里流露出来的全然是幸福的温柔,胡隶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木青禾,木青禾先是对着胡珠笑了笑,随即才移开宠溺的视线,对胡隶点了点头。
“哥,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怨爹,觉得爹太势力,我当初也是这么以为的,否则也不会坚持不嫁半年了。”
“那为何后来不坚持了?”
“后来庄叔告诉了我一件事。”
胡隶怔了怔,他原本以为胡珠对父亲的改观,是他自己去做的解释,却没想到是庄叔。从小到大他们兄妹二人,对庄总管的话是最为相信的,只因庄总管当年也真心追求过他们的母亲华梅,后来母亲选了父亲,庄总管则一生未娶,留在了胡府做事,这一做就是二十年,也将他们兄妹二人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在疼爱。
“庄叔说什么了?”
“他偷偷趁爹不在家,带我出去找了齐心,这时候我才知道,齐心原来早已经订亲,只是他的妻子很普通,不能帮他,后来爹给了齐心一笔钱,齐心的才华并不出众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被爱蒙蔽的双眼,只知道鼓励他继续参考,却没想到他之所以能在秦都谋求机会,全是他妻子在家替他照顾老人。”
说到这里,胡珠禁不住有些惋惜的模样,好似回忆起了当初那朦胧的感情:“你说,这么好的女人,我怎么能仗着家里有钱,就把她心爱的男人给抢走呢?而且……当时我看到齐心的时候,他已经将宛娘接了过来,宛娘那会儿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还是爹让阙大夫去给她诊脉的。”
胡隶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胡珠的话,胡珠笑着揉揉有些发酸的鼻子:“连他们成亲,都是我叫上爹去给他们做的见证人,齐心的爹娘,在一年前去世了,齐心成亲后,青禾还是一如既往的来看我,他也知道我曾经喜欢过齐心,他不但没有介意,也不逼迫我尽快和他成亲,只是陪着我四处游玩,让我放开心情,一直到半年前,我才答应嫁给他。”
“所以,哥……爹不是一个自私的爹,而是一个用心良苦的爹,他知道我们两个的性格像娘,一旦决定了的事,任何人劝解都没有用,所以他假装向你逼婚,深知你不会妥协,就利用这个机会,让我和青禾结成良缘。”
胡隶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握成拳,心头有些五味杂陈,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当年他会离家出走,就是觉得父亲太过分,他从来不会为自己和妹妹考虑,在这个家里他没有一点儿的自由,却不知,胡崇的所作所为,只是在用他的方式来表达他的父爱。
“一开始我也不懂,后来仔细想想就明白了,爹若是真的不关心我们,为何娘去世了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再娶?他是担心我们无法接受,也担心后娘会对我们不好。”
胡隶点点头,摸了摸胡珠的头,“哥知道了。”
“那哥就不要走了好不好?留下来,爹很想你的,我还没出嫁之前,好几次都看到爹在书房,看着你以前写的字画发呆。现在我嫁人了,更没有时间陪他了,他一个人在家,操持整个家里的生意,本就很累了,难道你忍心看他,回到家后还那么寂寞?”
“等哥处理好一些事之后,就回来。”
“此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了!”
胡隶笑了笑,心知自己是该倦鸟归巢的时候了,即便父亲现在还年轻,家里的生意不需要自己,可是正如胡珠所说,他内心又怎么可能不需要自己?
“晚上和留家里吃饭吧?”
“好啊,青禾一直担心你不接受他,我把他叫过来,你们说说话可好?”
见小妹现在一心系着夫君,当下忍不住取笑她:“真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哟!”
胡珠一跺脚,红着脸朝木青禾跑去了,胡隶见那个男人一边宠溺地看着小妹,一边以手护着她,防止她莽莽撞撞之下磕碰到自己,细腻之心不比自己少,当下也就彻底放心,这个让他一心记挂的小妹,果真是找到了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