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
“你觉得我能查到什么呢?事情都隔了这么多年了,要是这么容易查,你二哥早就查出来了。”
顾子清抬眼,看向安玉的视线里不禁有几分哀怨:“二嫂你套我话。”
“不这样你能承认,当年在你身上发生过事吗?”
顾子清深深吸口气,随即重重地发出了无声的叹息,看着她这般纠结的模样,安玉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放弃,不去逼问这个可怜的姑娘,可是下一刻她便坚决让自己保持现状,如果不找到原因,就帮不了她,她就一辈子这般苦逼。
过了好一会儿,顾子清才说道:“二嫂,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安玉立刻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得跟我一起出门,行吗?”
“这……”
“既然选择告诉我,那就说明你想通了,不想再继续这样过日子,那就要迈开第一步,先出顾家大门,再谈其他!”
顾子清咬咬唇,最后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好。”
于是,等红袖回来之后,三个人便让顾伯准备了马车,从后门坐马车离开,毕竟……顾子清这才迈开第一步,总不能让她一下子跳跃太大,直接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吧,还是得给她一个心里接受的过程,坐马车既能出门,又能让她不立刻与人面对面接触,自然是要好上许多的。
原本安玉是想让车夫把马车驾驶到城郊的茶馆的,顺便看看老冷在不在,后来想了想,那茶馆虽然很安全,可是也很吵杂,人也多,顾子清怕生了这么多年,恐怕不能习惯。
所以还是决定去了杏花楼,杏花楼的小点心她很喜欢,为了满足听故事的同时还要满足自己的胃,安玉的第一首选就是这杏花楼。
选了间安静的包厢,命小二端来了几碟小点心,还有一壶上等的毛尖,安玉这才开口问她:“说吧,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子清端着茶杯抿了好几口,这才放下来,双手捧着茶杯,似是这般才能找到点儿勇气一样,她扭头看向窗外,视线里有些迷惘:“那年,我的绣工刚刚有所小成,女红方面连何妈都赞不绝口,我跑去凤舞找了徐师傅帮我看花样,徐师傅声称我的绣活不比坊子里的绣娘们差,我当时高兴坏了。”
“嗯,自己喜欢的东西得到了大师傅的肯定,确实值得高兴。”
“我当初也是这么人为,所以很欢喜地又跳了几块样布,找徐师傅拿了几个花样,便准备回家。”
“然后呢?”
这顾子清讲事情的时候,总喜欢一停一顿的,听得安玉这个急性子好生纠结,不想打断她,可是又忍不住追问。
“后来……二姨娘把我叫到了凤凰阁吃饭。”
“她要挟你了?”
顾子清摇摇头:“没有,她只是说一个姑娘家的,每天这样出来抛头露面不好,让我真喜欢绣活,就在家绣,别到铺子来……”
“你就这么老实?”
“二嫂……有些事,你喝二哥都不清楚,或许整个家里,就我知道,我……很害怕。”
“你怕二房的?”
顾子清抿了抿唇,随即道:“不只是我,连三哥也怕,这个家里除了爹和大娘二哥之外,顾家上上下下谁不怕她?”
看得出来,顾子清的脸上有几分的无奈和自嘲,安玉直觉上就感觉这事儿有点不对劲,这顾子清给她的感觉,不像是那种会藏事的,起码,她不会对顾秦氏以及顾子辰还有顾子奕藏事。
这中间肯定还有其他的内幕……
“我知道你说的不是这个,子清,我希望你明白,既然你决定将这些年埋在心里的苦楚跟我倾诉,那么我在这里跟你保证,我不但会替你保密,我还会尽我能力,帮助你。”
“无所谓保密不保密,反正这件事大娘是知道的。”
“什么?母亲她知道?”
“大娘让我先暂时听了二姨娘的,她自会替我做主。”
安玉越发地觉得这事儿很奇怪,虽然她一直有些怀疑,顾秦氏这般退居别苑,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不敢肯定而已,毕竟她的日常生活实在是太单调了,单调得连她几乎都快要以为,顾秦氏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私欲的女人,她已经完全将夺回家产的事情,交给了顾子辰。
可是此刻听见顾子清的话,安玉就觉得,这顾秦氏一定也是在计划着什么,只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等等……事情好像有些复杂,我能理解二房那边的为何会不让你继续去铺子,学习新的花样,跟铺子里的人接触,为的就是不想你对铺子里的事情熟悉,从此以后可能成为顾子俊的障碍,但是这又关乎母亲什么事?”
“二嫂,你能体会一个至亲的人在你面前,被人迫害的那种感受吗?”
闻言,安玉整个人瞬间怔住,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子清,顾子清的眼底里依旧是平静无波,这个时候反倒有了几分顾秦氏的影子,她最后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道,“至亲的人?你的意思是……你娘?”
“我娘死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跟三哥一起去院子玩儿了,其实……跟三哥一起蹲在院子里的,并不是我,而是二哥身边的大丫鬟琴心,琴心从小就在顾家,那天我跟二哥,三哥,还有琴心一起玩捉迷藏,大家说好的都在院子里躲藏,后来我跟琴心商量好,穿对方的衣服,后来我还躲到了我娘的房间,蹲进了她装衣服的箱子,我娘的衣服很少,我小时候又小又瘦,所以……”
“所以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那天你躲在房间里,亲眼看到了一些事?”
安玉闻言,不禁觉得很狗血,可是,你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生活都是比小说更要狗血的事实。
顾子清看起来,情绪有些波动,却又比最初要镇定许多,好似没有了起初那几分的慌乱,也许……那天的那一幕,在她的记忆力已经回放过太多次,多到她几乎已经快要没了感觉。
“那时候方凌身边的丫鬟,还是以前的大丫鬟仙草,说来也好笑,那天我穿了琴心的衣服,让所有人以为我在院子里玩,屋子里只有我娘,而那天,方凌也是穿了仙草的衣服,而仙草则穿了奶娘的衣裳。所以,一开始仙草没有经过通报就进来的时候,我娘还正准备呵斥,结果抬头一看,是方凌,而仙草却却是一脸害怕的站在方凌的身后。”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二哥跟我说,三姨娘是在你出生不久就去世的……”
“顾家上上下下都这么说,那是因为我娘的死因让顾家蒙羞,所以那一年,顾家的下人基本上又换了个透彻,许多人都得到了一大笔的安家费,搬出了昌都。”
“你的意思是……那天方凌带上仙草过来,将你娘……?”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那年我才三岁,所有人都在想,三岁的孩子能记得住什么呢?连我三哥也不过才四岁,二哥那年也五岁不到,我们都是小孩子,所以二哥三哥都只记得,我们还很小的时候,我娘就去世了。”
“子清……这些年真的是委屈你了。”
“偏偏我就记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那一幕,我娘是知道我躲在房间的,因为我进去的时候,还是她把我装到箱子里的,她还慈爱的看了我一眼,接着坐在那里绣鞋面……”
“结果,没有等到二哥来抓我,却等到了那个假的仙草,端了一碗汤药,我娘一个人根本挣脱不了她们两个人,仙草死死的将我娘压住,方凌则在灌药,而我娘倒地的时候,她们便离开了,我娘看向我,我看着她,当时还小,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哭都不曾哭一声。”
安玉起身坐到了顾子清的身旁,将她揽向自己的肩膀,顾子清终究忍受不住心中的煎熬,靠在她的肩膀上抽泣起来,安玉感受着自己肩膀上的湿润,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连一旁的红袖,都悄悄地抹泪。
“每每午夜梦回,我都在想,为什么我当初那么傻,我若是精灵一点儿,哭喊一声,一定能引来院子里二哥三哥他们,这样我娘就不用死了。”
“这不怪你,子清,这不是你的错。”
“大娘也是这么说的,后来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昏迷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大娘的房间里,大娘问我有没有看到什么,我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告诉了大娘,大娘让我什么都不要说,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大夫人为什么……”
“我母亲那会儿,想必也是没办法,否则她也不会一直隐忍到现在了,更何况,方凌是穿的仙草的衣裳,仙草则是打扮成子清的奶娘,这样就算有下人看到有人进了三姨娘的房间,找到的也只会是仙草和奶娘,方凌却依旧什么事都没有。以我对她的了解,反之,她表面上还将这件事处理得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