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氏闻言,顿时就来了火气。
方才她已经尽力在隐忍,不想在沈妍琴落水后还指责她,免得落下一个恶婆婆的骂名,结果却没想到,沈妍琴不但没有休止,反而还说出这种话。
她竟然怀疑自己的丈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子俊?他是你丈夫!”
看着顾方氏那有些狰狞的样子,沈妍琴心里一沉,突然开始相信安玉的话了,开始怀疑,这原因是不是真的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子俊的身上?
她无奈地笑了笑:“我自然知道他是我丈夫,可是他何曾把我当成他的妻子了?”
顾方氏面上一怔,大概是怎么都想不到,一向听自己话的沈妍琴怎么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得,这样的转变让顾方氏有些无法接受。
“那个安玉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了?你竟然会怀疑自己的丈夫?”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我今天落水的时候在想,如果我就这么淹死了,是不是后人提及我的时候,就会说这就是顾家那个生不出儿子的大少奶奶,娘……您比谁都清楚,我的身体没有任何的状况,一切正常,月事也正常,可是为何一直迟迟不见有子嗣?”
“住口!”
沈妍琴依旧不放弃的逼问,让顾方氏显得有些焦躁,甚至是有些许的心虚?这一变化沈妍琴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她抓紧机会不肯放弃,这么多年以来,家里人对自己的看法,让她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心理压力。
若是有机会让自己卸掉这些包袱,沈妍琴自然是想要试一试的。
“娘,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按道理来说,你和爹这么想要抱孙子,当初……您应该是不会阻止她进门的,可是您不但阻止了,最后还……”
顾方氏眼神一凛,看向沈妍琴的目光里已经有了冷冽之色,沈妍琴后半句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然而事到如此,顾方氏却不愿意了,她死死地盯着沈妍琴的眼睛:“最后怎么?”
“我想说什么,娘您已经很清楚了,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你爹是什么性子你不清楚?这件事对他来说,子俊在外面弄大了别人的肚子,这是丑事!他这人向来爱面子,你觉得他会让我们把那个贱女人弄回家?根本就不可能,到时候子俊肯定会受到家法惩治!”
闻言,沈妍琴忍不住有些惊讶,她看着顾方氏,突然觉得自己的婆婆好陌生,她嫁进来顾家这么多年,一直都觉得她是个疼自己,疼子俊,心中比谁都要清明的女人。
可是现在沈妍琴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她了,这个婆婆陌生得有些可怕。
“那您怎么能狠心杀死自己的孙子?那可是您的亲孙子!”
顾方氏冷哼一声,看着沈妍琴的目光有些不屑,似是看不起她这般单纯一样:“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的?如果那贱人肚子里怀的真的是我们顾家的种,我就算不接受她过门,那孩子我肯定是会要的!大不了到时候养在你的名下。”
“那孩子不是子俊的?”
“自然!是子俊的我会那么做吗?”
沈妍琴心头一凉,失望透顶!
失望的是这母子二人竟然联合起来骗了自己这么久,顾子俊身体不行,不能生育,他们宁愿瞒着也不说出来让大夫治病,反而让自己一直承担着那么大的压力和指责。
到底他们在指责自己怀不上孩子的时候,那些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顾方氏也立刻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怔怔地看着已经陷入了痛苦之色的沈妍琴,无法相信这个一直相信自己的儿媳,竟然拿话试探自己。
而自己却因为她平日的听话和乖巧,毫无防备地将当年那件事说了出来。
这件事要是传到了顾世兴的耳朵里,顾方氏无法想象,他们母子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一个不能生育的儿子,他肯定是不会重视的,因为没有人能给他传宗接代继承家业。
说不定,以顾世兴的心狠程度,他极有可能抛弃自己,重新寻觅一个小姑娘纳进顾家,为他生儿子。
不!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方凌绝对不可以成为第二个秦秋莲!她一定不能让沈妍琴把这事儿透露出去。
“这么说来,娘您早就知晓,子俊的身子……是有问题的?”
“他身子有问题?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刚刚还承认当年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子俊的。”
“那女人不自爱,想要趁机进顾家靠着孩子得道升天,我自然不能让她得逞,但是这跟子俊的身体有什么关系?”
沈妍琴现在丝毫顾不得太多,哪怕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她一直敬重的婆婆,她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追问:“那时候爹要我们一起去沈大夫那边检查的时候,您可是亲口承认,说子俊刚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他的身体肯定没有任何状况,只需要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见顾方氏的神色越来越难看,沈妍琴就知道,自己这个黑锅背了好多年,她声音里不免带着绝望:“可是,您就人心让子俊不接受沈大夫的医治,让我一个人在这些年里背负这么多?我一直以为是我怀不上,我愧疚得不行,越是愧疚,沈大夫就越是告诉我,压力不能太大,否则会影响受孕。”
说到这里,沈妍琴已然是泪流满面,声音中也带着些许哽咽:“娘,同样都是女人,您可知晓,为了这件事,我几乎想过,让子俊一纸休书把我休了,然后再让他自己找一个能生的女人进门。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看着沈妍琴崩溃的样子,顾方氏心头紧张的同时,却还是很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母子二人对你不公,对你不起?”
沈妍琴没有说话,那流着眼泪的眼里,带着幽怨,好似在无声地问顾方氏,难道不是这样吗?
顾方氏笑了笑,脸上却没有半分的笑意,只是声音冷哼着,发出了好似在笑的音调:“恨不恨我们?”
“不恨。”
这一次沈妍琴倒是回答得很快,顾方氏闻言微微一愣,下一刻便继续问她:“我们这般对你,你心里已经有所不甘,怎么会不恨?”
“怨!我只是怨。”
沈妍琴深吸一口气,看着顾方氏的眼睛没有半分的闪躲,就好像她说的话是字字珠玑百分百的真心大实话:“我心里确实有不甘,娘,扪心自问,换做你的话你会不会跟我一样不甘心?”
顾方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有着明显的审视,好似在研究她话里的真假。
“可是……这种不甘还不至于演变到恨,嫁过来这么多年,我对子俊怎么样,娘您是看在眼里的,我对他有几分真心,他对我有几分真心,您不可能不清楚。我若是要恨,早就恨上了,这些年子俊成亲以来,他没有半分的改变,每天照样流连青楼,不到半夜不会归家。”
说到这里,沈妍琴再次苦笑,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的无力,无助。
顾方氏再怎么心狠,她毕竟是个女人,况且沈妍琴这些年来,确实尽到了一个好儿媳该做的一切责任,自从她嫁过来开始,她每天都有沈妍琴的陪伴,身边已经习惯了她每日带笑的温和神情,此刻见到沈妍琴这般,这心里还是会有些酸酸的。
她上前几步,递给她一方绣帕:“你别这样,子俊现在只是还没有成熟,男人嘛,总是需要女人去教他有些事情该怎么做,才能显得更加体贴。虽然我很不喜欢那个安玉,可是你看看顾子辰,他们成亲后,这么长时间,安玉还把孩子弄丢了,他们的感情似乎到现在也没有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顾方氏又道:“刚才十一还来告诉我,说顾子辰有心想要带安玉出去江南,这次他去江南送货,想把安玉带上。男人哪个不是希望出远门的时候能出去鬼混,可是顾子辰却被安玉调教成这般贴心,琴儿,不是我说你,你平日确实有些闷。”
闻言,沈妍琴不由得面上一红,想到有时候顾子俊在外面学来了新玩意儿,想跟自己分享的时候,自己都是一副比较淡漠,提不起来兴趣的表情,不免也觉得自己有些责任。
尤其是看到安玉和顾子辰之间的互动之后,更加觉得夫妻之间的感情,是靠两个人去维持的,只靠自己或者顾子俊都没有用。
“所以,娘您问我恨不恨,我真的不恨,我只是怨,怨自己也怨子俊,我对子俊的感情,从我嫁进来顾家,他挑起我的盖头时,眼底闪过惊艳之色的时候,就开始了。”
说到这里,她竟是有些害羞,就好像此时此刻她就处在新婚之夜那时候,顾子俊一身大红喜服站在她的床前,她低着头只能看到他红色的喜服下摆和黑色的鞋尖。
而他醉酒后有些沉重的呼吸就在自己头顶的上方,有些温热和急促。在挑开盖头的时候,他微微启唇,说了一句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你就是我媳妇儿?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