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听得心里冷嗖嗖,就连赛牡丹也为之动容。
女人善妒,也容易记恨,小青肯定是把失身之事算在了苏倩倩的头上,好不容易想着可以借机嫁入大户人家,又被唐茂风捣乱,又是嫉妒又是憎恨,于是通风报信,拆了他们这对鸳鸯,生不能同床,死不能共墓。
涂鸿运是什么人,他从小青这里得到消息之后,肯定不会放过苏倩倩和唐茂风。他是涂家少爷,不需要他亲自动手,自然有人代劳。涂鸿运必定是向小青许诺过,事成之后迎娶她,否则,小青也不敢铤而走险。
连翘不肯相信,她解剖尸体无数,也听过许多奇奇怪怪的死因,也接触过不少案件,但至今她也不肯相信女人会这般狠心。因为她也是女人,她就不会因为妒忌去杀人。
“画大哥,你的推论是很有道理,但在小青身上只有两个终点,仍不足以让你这样肯定。”判案中,至少要有三个疑点或者不寻常的巧合,才足以让人花精力去调查,这是个不成文的规定,连翘懂得。
画尘离点头,说:“起初我也没有在意,只是有所怀疑,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神情有些恍惚,看着远方还在吓小青的许怀泽,嘴角一撇,笑道:“真正让我怀疑的是冯捕头。”
“冯捕头?”
“是的。当初他爱女心切,将小青藏在乡下,直到我们查出要求提审小青时,我都没有怀疑。毕竟他是个父亲,为了孩子父母可以做出任何一件事,这是很自然的事。可是……”画尘离扭头看见赛牡丹,问她:“赛娘,我问你,这三年你可曾听说过涂家让外人进入冶铁坊的?”
赛牡丹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从未曾听过。冶铁坊虽是涂家的产业,但朝廷每年都会拨银子用于冶铁,实际上早已归于朝廷名下。涂家也打着朝廷的旗号,管理严格,除了涂家人,就连白强这样的工头也不能随便在冶铁坊四处走动。”
画尘离再看见连翘时,她已经完全明了。
“小青出卖了苏小姐,冯捕头是父亲,自然能猜到。为了女儿,他也只能对涂家投诚,以保全小青。”连翘慢慢分析,“画大哥你是拿着赵都护的密令找苏县令的,冯捕头并不知道,可是你们介入此案,并且为我师兄洗冤,这令冯捕头紧张。于是,他向涂府通风报信……”
“是的。我们去涂府,涂家表现得异常热情,不但带我们参观涂府,还破例允许我们这些外人去冶铁坊,此地无银三百两。”画尘离摸着下巴,说得慢条斯理:“冯捕头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但她隐瞒了小青之事。被我们识破后,明知道我们在查涂府,他却耍花枪,明明是天宁镇本地人却查不到唐茂风的任何消息,与此同时涂府还似姜太公钓鱼冷眼看我们,大开便利这门,这些都不合理。”
黑暗中,连翘默默地看了画尘离一眼,不得否认,此时她有那么一点点崇拜他。
“最后让我下定决心叫许兄来吓小青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苏县令刺杀涂鸿运,已经暴露我们。二是冯捕头,他仅凭寿宴上我与赵都护的一个眼神,就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再不收网,我怕夜长梦多。”
赛牡丹对着画尘离抱拳,由衷赞美:“不良帅英明!”
画尘离摆摆手,不动声色。
连翘瞟瞟他们俩,第一次发现原来拍马屁也不是那么恶心。至少赛牡丹赞美画尘离的时候,是真实诚恳的。而画尘离在接受这个马屁时,淡然大方,荣辱不惊,绝无趾高气扬的气息。
“我想靠近些看。”连翘突然提出要求,“我还是第一次看师兄装鬼呢,活蹦乱跳的,好活泼哦。”
赛牡丹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她也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形容自己师兄的。
画尘离点头,伸手牵着连翘的手。这次,他没有管赛牡丹,只拉着连翘,脚尖轻轻一点,仿佛蜻蜓,点着雪花如一缕清风飘然而去。
赛牡丹见他们落在小青家的屋顶上,画尘离抖开身上白色斗篷,将连翘和自己罩在里面,匍匐在屋顶之上,与积雪融为一体,不走到他们面前,根本发现不了。
赛牡丹笑笑,索性坐在原地等他们。斗篷勉强能罩住两个人,连翘长得娇小,被画尘离搂紧护在怀里才能将他们隐藏。赛牡丹去了反而不方便,不如在这里等。
许怀泽正和一个女鬼正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小青吓得跪倒在地上,哭得差点岔气晕过去。
冯捕头在衙门,苏旭安刺杀之事令他分身无暇。屋子里只有小青和她母亲,母亲已被点了睡穴,小青听到窗外有鬼哭的声音,吓醒了,当她发现是苏倩倩和唐茂风时,连衣服都没有穿,就跪在院子里求饶。
装鬼吓人之事已经进行得差不多,许怀泽他们需要知道的信息小青都说得差不多,与画尘离所猜一模一样。
“小青,你害我被秃鹫啄脸,可怜我花容月貌,死后体无完肤!小青啊,你快跟我去阎王爷那走一趟,刀山油锅走一走,如若你还能活命,我便不再找你。”
装苏倩倩的女人用的是腹语,嘴未张,声音出已,最可怕的是这个声音飘忽不定,好像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但又找不到声音来源。小青骇得直翻白眼,每次要晕过去,又被鬼魅般的许怀泽弄醒,反复几次之后,早就瘫在地上,大小便失禁。
“呜呜呜,小姐,你不要怨我!是涂少爷!他听说你以死相逼不肯嫁他,本就心怀怨恨,后来小姐有了身孕之事涂家老爷知道了,涂少爷被责骂过,他就更加恼火。小青被他糟蹋,以后如何嫁别人,只想能嫁入涂府孤独到老。是小姐不肯成全,非要唐茂风私奔,小青无奈……呜呜呜……小姐,冤有头债有主,杀你的不是我,是涂公子!小青亲眼看见他交待了那个姓徐的去杀你们,真的与我无关啊!”
小青说完,整个人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许怀泽上前,还想要强行将她弄醒,女鬼提醒他他们已经拿到了证据,完成了任务。
“我们早已有了物语,就差人证了,一定要把她弄醒,当场揭穿之后再签字画押,才算不虚此行。”许怀泽蒙着唐茂风的脸,说这番话时,特别诡异。
连翘看着,躲在画尘离的怀里,吃吃偷笑。
画尘离忍住笑意,轻轻捂着连翘的嘴,在她耳边悄声说:“别让你师兄发现了,否则他会恼羞成怒。”
连翘听话地点头,双手攀在他肩上,用力向上拉直身体,凑到画尘离的耳边,窃窃私语。“师兄绝对不会在我面前承认他装鬼的事,师兄平日为人师表,装鬼这种事……嘻嘻……师兄宁愿承认上了青楼都不会承认自己装鬼!”
许怀泽的性子有点拧,有些古板,又有些坚持。画尘离知道,像他这种男人,进青楼唯一的原因只可能是青楼有尸体,所以,他不会承认自己进了青楼,也不会承认自己装鬼吓人。
他们正在拿许怀泽开涮之时,他已经再次将小青弄醒,这时,不良人拿着写好的供词,要小青当场画押。小青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直到看见鲜红的印泥时,才清醒过来。
她突然就地一躺,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大喊非礼。
村子本来不大,雪夜宁静,小青叫喊之后,陆续有几户人家点亮了烛火。不良人遇见不少泼妇,但像小青这样的还是第一次,他们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青姑娘,你尽管脱光了叫,我们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也有办法神秘消失。”许怀泽冷声说道:“等你把全村人都叫来,我们还会助你一把,让苏小姐鬼魂再现,把你已经失身并且与涂鸿运合谋杀人之事一一抖出。叫吧,本公子正愁如何揭穿你这伪善面具,你愿意帮我们一把,我们自然不会辜负你。”
小青的叫喊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唐茂风”,声音很陌生,肯定不是他,可看着这一模一样的脸,又想到被埋在地底被蚂蚁啃得露出骨头的真正的唐茂风,小青不寒而栗。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冯捕头对她说过,如今应验了。
“我要见我爹!”小青忽然想到了冯捕头,他是她的靠山。
许怀泽大笑三声。“你爹早就被苏县令刺伤,正躺在衙门里冶病,能不能活过来,不得而知。”
“不可能!”
“苏县令知道他的女儿是被你们父女所害,有本事去刺杀涂鸿运,怎么可能不敢杀你爹?”许怀泽越说越像那么回事,“如果没有苏县令的首肯,我等怎么敢肯定你是合谋之人?如果没有苏县令为我们撑腰,我等又怎么可能装鬼来吓你,拿到证言,给你们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