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季亿回来听说伍瑞云的事,又是一阵叹息,直言这回人情欠大了。
季颂贤听说第二日季亿便叫人备了厚礼带着伍瑞云去那位千户家中道谢,心中对季亿又多了几分敬意。
她这位父亲到底还是恩怨分明之人,虽然说极不愿意和锦衣卫的人有什么牵扯,可是,受了人家的恩情该报的还得报,即使受千人所指也在所不惜。
伍氏倒是琢磨起了如何给她伍大舅写信,最终抓着季颂贤,叫季颂贤帮着写了一封信。
季颂贤写完信之后好几日都闷在屋里偷笑,有些不敢去见伍氏。
实是伍氏那信写的也实在奇葩,叫季颂贤不得不笑。
伍氏说的多是大白话,便是季颂贤想给她改的文雅一些都没法子,季颂贤想着是不是她的文才不够,若是叫季亿来改是不是会好一些,只伍氏说死了不叫季亿帮着写信,季颂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信上大致内容是说伍瑞云已经平安到达,叫伍大舅莫牵挂,另外就是问及伍大舅妈是否安好,又提及当年伍氏在家时伍大舅妈对她很关照,如今还感激在心,叫伍大舅莫要错待了人家,之后话风一改便开始提及金陵城的事,说哪户高门宠妾灭妻最终落得如何下场,又说哪户高门以妾做妻不敬嫡妻,终落得家毁人亡,还有哪户人家因为妾室得宠将嫡子偷出去卖了,总归是那些小老婆子没什么好的,还有敢给自家男人戴绿帽子的,叫伍大舅莫要因别人几句话就往家里抬小老婆,说完这些,伍氏又说伍大舅是老实人,应该不会这样之类的话,最终伍氏又是一通问好,称赞伍瑞云是个好孩子,家里教导的极好,若是伍瑞云中了进士做了官,以后伍大舅就要跟着享福了。
伍氏那些话里似带笑意,可字里行间透着淡淡的杀气还有对于小老婆的厌恶,季颂贤想着伍大舅收到这样的信恐怕得吓出一身冷汗来吧。
到底伍大舅能有今天还是依仗伍氏多些,以后他的儿子读书做官也都要靠季亿,若是伍氏不管他了,全家怕是要一落千丈的,恐自此之后,伍大舅能禀持公道,不会再苛待大舅妈的吧。
自然,这些也只是季颂贤的猜测,至于到底怎样也说不准。
送了信去,季颂贤便在家里读书做针线,间或去跟季缜或者伍瑞云几个请教一些学问,天长日久的,已到了夏中之时。
这一日早起季颂贤带绕梁出门买些绣线、纸张之类的。
她好些日子未出门了,今儿也趁时机出来逛逛,一路买了好些东西,路经一处宅子时,季颂贤就看着这宅子有些古怪,大门开着,里边似在动土,好似要修房子一般,可运进去的材料却着实又不像是修屋子的。
木料、板材都不多,也没有什么花草树木,倒是弄了一大车一大车的泥土石块,又有工匠在里边雕刻什么,季颂贤似乎还瞧见捏泥人的那位老人家也在里头用泥捏着什么物件似的。
再仔细一瞧,这哪里是要修房子的,看起来好像是在弄庙宇里的菩萨罗汉之类的。
季颂贤看了几眼心惊了好一会儿,好好的这家也实在奇怪,将自家弄的跟个佛堂似的做甚?
而且这条街上住的也多是官宦人家,素来都说家中房屋不能紧挨庙宇,不然对自家不利,偏生这一户……季颂贤心中思量,莫不是专有人买了空屋子这般弄?意图坏了谁家的风水不成?
到底这里住的多是当官的,谁知道哪家得罪了什么人呢。
一行走,季颂贤一行想着,后来又见着路边有一个老农模样的在卖几盆兰花,季颂贤看那兰花应是才从山间挖的,很是稀罕,便将这些事情抛到脑后,一径的跟老农商量着叫他帮着将这几盆兰花送到季家。
待到回去,将兰花搬到季亿书房中,正好季亿今日休沐倒是在家,看着这几盆花很是喜欢,兴致高昂的赏了好一会儿,又和季颂贤说话,季颂贤想及那户人家就问了几句,问明那条街上住的都是什么人之后越发觉得古怪,好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又过几日,季颂贤再度从那户人家经过,远远的瞅了一眼,见门口有个身影很熟悉,等走后记起,门口那人分明就是成平安,只是成平安到这里做甚?
正好第二日襄阳公主置办赏花宴,请了季颂贤过去。
季颂贤一早打扮了依约而去,过去的时候已有几位夫人带了自家的姑娘过来,见着季颂贤也都笑脸相迎。
季颂贤心里明白这些人甭管多瞧不起她,可看在季亿这位相爷的面子上是不敢得罪她的。
她和那几位打过招呼又去拜见襄阳公主,巧的是襄阳公主的小儿子钟书磊也在屋里,小小的娃穿着红色纱衫子和绿色撒花裤,白白净净的跟画里的金童似的一瞧就招人喜爱。
小娃娃看到季颂贤进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跑过去抱住季颂贤的腿仰着头问:“这位姑娘长的当真是国色天香,小生极仰慕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扑哧一声,襄阳公主实忍不住笑了出来。
季颂贤被她这一笑弄的脸上火辣辣的,只觉现在拿颗鸡蛋放过去也能烧熟。
她弯腰将小娃娃抱了起来:“我姓季,你叫我季姐姐便是。”
小娃娃眉开眼笑:“季姐姐,姐姐真好看,姐姐嫁给我做娘子可好?”
襄阳公主又笑了,季颂贤很郁闷的看了小娃娃几眼,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将小娃娃放到膝头:“你知道娘子是什么吗?”
小娃娃眨了眨眼睛点头:“知道呢,娘子就是陪我睡觉觉的,娘亲是爹爹的娘子,专陪爹睡觉觉。”
呃?
季颂贤低头,实是不晓得该如做应对。
襄阳公主的脸也红了。
“姐姐答不答应。”小娃娃拽着季颂贤的袖子追问,大有你不答应我就要哭的架势,搞的季颂贤头疼的紧,她没办法只好哄着小娃娃:“我是极想与你做娘子的,只是我却不能答应你,我要是答应你就是害了你呢。”
“为什么?”小娃娃嘴里含着指头含糊的又问了一句。
季颂贤笑着抚过他的头顶:“因为我比你大好多好多啊,你瞧,你现在还小小的我就已经这般大了,等你长大了我就老了,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已经不能陪你睡觉觉,也不能给你做好吃的,连衣服都做不了,还要你伺侯我,这怎么成呢。”
小娃娃认真的想了好半天,然后又看关季颂贤,咬了咬牙,似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说道:“那我就不强求了,虽然我不会嫌弃你,可是我怕你心里不舒服,唉,好容易看上一个,却也不成,怎么娶个娘子这般难呢。”
季颂贤这回也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逗小娃娃:“是极呢,娶个娘子是极难极难的一件事情,所以你可要抓紧了,瞧见哪家的女娃娃长的好又与你年级相仿就叫你娘亲帮你订下来,省的被别人抢了。”
“嗯!”小娃娃重重点头:“这话有道理,我会记下的,只我想着旁人再不及姐姐好看了。”
又是一句马屁拍来,就是季颂贤也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不由的低下头在小娃娃脸上轻轻碰了一下:“姐姐也极喜欢你的,可惜了,咱们年纪差太多。”
“罢,罢。”小娃娃板起脸来,一副大人状:“我即有心向明月,奈何我生卿已老啊!”
原先一屋子的主子丫头都使劲憋着,直到小娃娃这句话道出,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襄阳公主撑不住笑倒在榻上,旁边的丫头们也都弯腰揉肚子。
季颂贤只觉头上皱纹都多了些,这孩子实在是……这都是跟谁学的呢?
襄阳公主笑完了将小娃娃哄出去玩,等屋里消停下来才拉着季颂贤说话。
她微叹一声,将笑容忍去才问:“听说前儿你和晋阳那丫头吵上了?”
这事怕是如今都知道了,季颂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直接点头承认:“是呢,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晋阳公主也不知道为何瞧我不顺眼,总是想折辱与我,我又不愿意,难免就争辩几句,也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不值得上心的。”
襄阳公主却是摇了摇头:“话虽如此说,可你实不知晋阳的为人,最是刻薄记仇的,你也且防备着些,莫吃了大亏。”
季颂贤听了赶紧谢过襄阳公主提醒,又笑了笑:“我以后见了她便躲着走,只要我不见她,她又能拿我如何,总归她身在后宫又不常出门,再加上有我父亲在,不管是太后还是晋阳公主都得瞧他几分薄面的。”
襄阳公主听此也不再去劝,又和季颂贤说了几句便有丫头笑着进来道:“公主赶紧去前头瞧瞧吧,锦衣卫指挥使送了好些名贵的花儿来,也不晓得他从哪里弄的,有些奴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摆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