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无人之时,季颂贤取出成怀瑾送来的东西查看,其中有一匹杏黄的料子看起来轻薄柔软,只这料子做夏装倒好,做冬装有些不合适,另有一匹绯红的又密实料子又厚,倒是能做几件裙子,还有葱绿的衣料却是做中衣的,此外,还有好几匹各色衣料。
最下头压了两匹深红和墨黑的,瞧那花纹分明就是做男装的。
季颂贤看到之后就笑了,实在是成怀瑾这份隐藏的心思,怕是成怀瑾还想叫季颂贤给他做两件衣裳,只不好说出来,便送了料子来,叫季颂贤自己猜度。
外表看着那般冷硬的人,内里却有这等小心思,实在叫季颂贤觉得可乐。
又瞧那些头面,一套十八件赤金累丝头面,一套红宝石的,一套白玉头面,另有一套翡翠头面,再有便是各色的绢花,纱堆的跟真的一般无二的头花并好几件累珠簪子。
只这些头面首饰便装了好几匣子,装季颂贤的妆台上摞得高高的,季颂贤看后收拾了都锁在床边那个红木雕花大柜子里,只单留了那深红暗纹衣料铺到案上拿了剪子裁剪。
因给成怀瑾做过几件衣裳,季颂贤倒也知道尺寸,再加上她如今心思灵透,做什么也得心应手,一忽的功夫就将衣裳裁好,之后便穿针引线准备去缝制。
季颂贤裁衣的时候花了些巧心思,并不与时下的衣裳一样。
如今的衣裳裁剪极简单的,和千多年之后裁剪衣裳都不一样,整块料子摆好,先剪个大致的样子,衣袖和衣身从来不分开,都是一条横线直接剪过去,再剪出领子的位子,衣身也是直接在衣袖下边剪出弧形来便成,整件衣裳几乎就是一个很大的布块,这般做出来的衣裳穿着肥肥大大并不合身,尤其是肩膀处,夏装还好,到底轻薄些,可冬装衣袖处便会显的鼓起一块来,不管是做活还是写字都不方便。
季颂贤想及千多年之后那些各色的裁剪方式,不说那D式裁剪,还有立体裁剪之类的,光是寻常的剪裁便比如今好了许多。
因此上,她便照着那等法子去裁了衣裳,想先给成怀瑾做一件试试,若是好,以后她再教伍氏和几个嫂子此等法子,也给父兄做几件合适的衣裳穿。
季颂贤心算厉害,裁起衣裳来几乎不用换算尺寸便成,裁的也是飞快,她裁的衣裳衣身和袖子都是分开的,腰身的地方也不像此时的衣服那样肥大,都是做了收腰处理的,衣身更是分了四片,如此穿起来更加合身舒服。
把裁好的衣片平摊好,季颂贤开始絮棉花,因知道成怀瑾身怀武艺,比平常人更加耐寒,冬日那些寒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季颂贤就特特将衣裳做的薄了些,棉花也只絮了薄薄一层,再将里子铺好,将料子三面缝起来,再灵巧又细致的将这片衣料翻面,用线细细压实,如此棉花才能在里头服帖,穿上之后不至于棉絮一团一团的乱滚。
季颂贤做活快,没多少时候便将棉花都絮好了,之后便开始将几片衣身缝合,又将衣袖缝好,待到快晚饭的时候,便已经将一件成衣几乎做好了。
最后上了领子,她提起来瞧了瞧,只觉分外满意。
她这里刚觉满意,想着再在衣服上做些装饰,便见绕梁哈着手回屋,一行嘀咕:“今儿这天真是邪乎,怎就突然间变天了,一时险些将人冻坏了。”
忽然,绕梁看着季颂贤手中的衣裳,立时笑了,过来瞅了好几眼,也瞧出不同来:“姑娘真真巧心思,竟然想着这等法子来做衣裳,只可惜这是男装,若是女装也用此等法子,必然好看的紧,好姑娘,你也教教奴吧,奴学了,定然细细的给姑娘做上一身好看的,保管姑娘穿出去人人都得夸奖。”
季颂贤轻笑一声:“原说要教你的,只是你这般不信任你家姑娘,我便罚你,嗯……罚你帮我再做几个荷包,必要细致的,绣花的时候记得要串上些小珠子,等几时做完了,几时才教你。”
这话一出口,便见绕梁立时苦了脸,季颂贤笑着拍拍她的头:“得,一边玩去。”
她将衣裳收好,过去给伍氏请安,过去时就见孙氏和王氏几个正围着伍氏说笑,季颂贤也笑着凑过去说话,之后便听孙氏讲起伍氏今儿多威风,如何在荣锦侯家宴席上骂的纪氏答不上话,如何将她气晕过去。
见伍氏那般乐呵,季颂贤也不好跟伍氏说这事做的好,本季亿受伤便是跟欧公有关,她这也算是间接的报了仇的。
跟伍氏吃过饭,季颂贤回房休息,并无将伍氏如何大展神威之事放在心上。
却不想,第二日她一早起来,因想着这日是休沐日,季亿恐在家歇着,便要过去跟季亿讨教些事情,不想她还未到季亿书房,碰着伺侯季亿的小丫头瓶儿,瓶儿过来给季颂贤见礼,笑道:“姑娘可是去见老爷,不巧的紧,刚才卢大人来了,如今正在书房与老爷说话,恐这会儿子姑娘不便过去。”
季颂贤一听也不好再去,转身去了伍氏那里,娘两个有说有笑的,还未吃饭,季颂贤就见绕梁直朝她挤眼睛,知有事情要说,等吃过饭,季颂贤告辞离来,一行走,听绕梁一行道:“成指挥使来寻姑娘了,说是庄子上有些事要和姑娘说,另外,成指挥使才刚买了一座温泉庄子,说要请姑娘过去瞧瞧,如何改建,如何陈设都要姑娘做主。”
“竟是买了温泉庄子?”季颂贤是喜欢泡温泉的,原荣威侯府还有成国公府都有温泉庄子,只她那时候做不得主,不好去如何泡,这会儿一听成怀瑾也买了,倒是很欢喜。
她带着绕梁匆匆赶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又好好的梳了头,戴了一朵成怀瑾送的织堆芙蓉花,越发显的粉面桃腮美不胜收,季颂贤照镜子整整妆容,叫绕梁将她昨天才做好的衣裳包好便出了门。
此时成怀瑾正在外头大厅中饮茶,原冷峻的一张脸在看着季颂贤的时候露出淡淡笑意来。
季颂贤过去和他笑了笑,问:“庄子上有什么事?”
成怀瑾起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那几个农人说照着你的法子培育的稻苗长的很好,不过眼瞧着要入冬了,怕不能成活,倒是可惜了,正急着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在冬日也叫稻苗不至于损坏。”
季颂贤一听就上了心,想了一时道:“倒是有法子,只是需要的银钱怕是极多的。”
“什么法子?”成怀瑾问了一句,不待季颂贤回答就一拍脑袋恍然道:“我如何竟忘了呢,造个玻璃暖房便成了,寻常冬日在暖房中种花都开的极好,想来种稻苗也是可行的。”
季颂贤一笑:“原就是这法子,只是买玻璃消耗极大,且搭暖房要用着许多的铁,这个怕不好弄。”
成怀瑾拽拽她衣袖带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这个不须虑的,倒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我想法子就好,稻苗的事重要,便是多花些钱也是该的,要是稻种真培育好了,这可是万家生佛的好事。”
说话间两人出了门,季家门外停了一辆绿昵马车,成怀瑾扶季颂贤上车,他又做了一回车夫,赶着马车出了城。
成怀瑾赶车又快又稳当,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郊外,不一时看着一块开阔之地,地上遍种各色的树木,季颂贤隔窗瞧了,有好些梨树,也有苹果、甘橘等树木,远远的瞧着一片绿意正浓。
过了这些树林子,就有一座庄子近在眼前。
这庄子都是用青砖垒成,墙上涂了些白灰,远远看去灰瓦青砖白墙,很是古朴雅致。
待到了近前,竟见房子虽建的古拙,可一砖一瓦都配的很巧妙,有一种天然意趣。
马车过了木门,里头院子更加阔朗,很合季颂贤的喜好,一旁院中种了好些的花卉,另一旁有个大大的池塘,如今也只有几片残荷罢了。
成怀瑾扶季颂贤下车,笑道:“温泉还在后头,只你怕也累了,先歇一会儿咱们再去瞧瞧。”
季颂贤点点头跟着成怀瑾进了一间小巧暖房,暖房里头摆了许多的吊兰,另有好几品菊花正吐露芬芳。
其中竟然还有一品绿菊,瞧着倒也稀罕的紧。
季颂贤看了几眼,就将包袱拿出来递给成怀瑾:“我昨才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成怀瑾一听立时欢喜之极,眉眼间都带着笑,口中说着:“怎做的那么急,小心眍坏了眼睛。”手中却急急拆开包袱,拿出里头深红的袍子转身过一个小门进了里屋。
没一会儿成怀瑾出来,却是换了那件袍子,季颂贤瞧他穿着这件薄棉袍一丝都不觉雍肿,反倒更趁着长身玉立,越发的挺括高挑,因腰身处做了处理,显的他身材也好。
成怀瑾皮肤也白,叫深红的衣裳衬着越发显的如玉一般,季颂贤因想着,若是他脸色再冷上几分,便直如冰雪雕琢成一样了,虽看着清寒的紧,可却也觉干净剔透。
只是这会儿子成怀瑾脸上露出几分笑来,倒将原来的冷意消退,只留那份干净透灵。
“这衣裳好。”成怀瑾捏捏下摆,又摸摸袖子:“穿着比早先的衣裳合身,难为你这般费心了。”
季颂贤想着,大约心里存了一个人,做什么都觉得好,无论怎样心里都是欢喜的,就如现在,只成怀瑾脸上有一丝笑模样,只说了费心二字,她就觉无限欢喜,昨日的劳累竟都忘了,反觉再如何操劳有了这句话都是好的。
再想想前一世嫁给成平安的时候,才成亲的时候成平安对她倒也细致呵护,只是,她却也并不觉太过欢喜,后来成平安纳妾,她也没觉怎样伤心,只是因成平安后来纳的妾太多了,又最是宠妾灭妻的,她才因为心有不甘而生气。
原来她以为是正常的,如今想来,她前一世竟是没有真心喜欢过成平安,盖因一是想早些离了荣威侯府,二来,大约是存了什么逆反之心也不一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