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帝走个没影。
可垂安门前站立的文武百官却是脸色复杂,一个个面面相视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许久,季亿才摆摆手道:“陛下都走了还站在这里做甚,都自去吧。”
这时,才有官员陆续离开,好些结伴离去,曹安之父曹春身边围了几个官员,一路走一路与曹春道:“曹大人好时运,早早的与高家和离,这一回也不至于牵连到您家。”
曹春有几分得色,却还是正色道:“实是高家姑娘欺人太甚,我们阖家都受不得,如此才……罢,这些事情不提了。”
又走几步,正好瞧见丛将军,曹春冷哼了一声:“不像某些人为着仗势连别人家的破鞋都捡着穿。”
曹春是指丛将军要娶高芷兰的事情,曹家原想着和高芷兰和离之后凭着他家的名头怎么都不愁媳妇,哪里知道,这京城里有眼力有心眼的谁不知道曹高两家是怎么回事,许多高门女儿都宁可嫁到寒门小户,也不愿意嫁给曹家。
曹安都没娶上媳妇,高芷兰就已经谈定了婚事,而且还是嫁给丛将军,这叫曹家有些受不住。
如今正好眼瞧着高家要遭难了,曹春便有心踩上一脚,当着丛将军的面辱骂高芷兰,以显出他的威风和当时行事的正确来。
若曹春骂的是文官倒也罢了,最多挽了袖子吵上一架。
可偏生他骂的是杀人如麻的丛将军,却见丛将军立时虎目一瞪,那高大的身躯几步里拦在曹春跟前,铁锤似的拳头提起:“老狗,你刚才骂哪个?”
眼见这份气势,还有丛将军身上迸发出来的犹如实质般的杀气吓的曹春双腿都直哆嗦,他身旁那几个官员一瞅大事不好立时溜的溜跑的跑,片刻之后只剩下丛将军和曹春两人。
“没,没骂谁。”曹春咽口唾沫。
“当某是傻子么。”丛将军一伸手提着曹春的脖领子将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你们是打量着高家怕要坏事才敢如此幸灾乐祸,某今日告诉你,甭管高家如何,高姑娘某是娶定了,要是再叫某听着有人暗中骂高姑娘,某一定饶不得他。”
一行说,丛将军的手一行捏紧,眼瞧着曹春被捏的脸色胀红又有些发青,实是憋的说不出话来,好些人经过却不敢招惹丛将军,只能匆匆离开。
正好季亿路过,他总不能看着丛将军在宫中杀人,只能大步过去喝道:“做什么,皇宫大内岂能行凶,你且放下他来。”
季亿的为人正派公平,再加上多年任宰相办了许多的实事,不管是在民间还是朝堂声望都极高的,就是丛将军这等武人对季亿也是很钦佩的,他恨恨的扔下曹春,对季亿一抱拳:“季相替他求情某且饶了他,下回若是叫某再听着他敢骂人,某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话,丛将军一拳捶在地上,只见那汉白玉石漫的地面上出现一个坑印,吓的曹春面如土色,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季亿一笑:“宫中怕有事情发生,还是早些离开吧,免的招下是非来。”
丛将军也是一笑:“某和季相一处走。”
说完话,两人相携离开,曹春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出宫,一边走一边嘴里小声骂人。
走在前头的丛将军虎目一瞪,喝了一声:“小人。”
季亿笑着拖丛将军出宫,一行走一行道:“莫和这等人一般计较,丛将军难得回京,这回又是要迎娶美娇娘,这等好事如何能跟小人发怒反倒坏了好心情。”
季亿的话说的很中听,丛将军听了也高兴:“您说的是极,某得了这等好事,万万不能坏了心情。”说着话,丛将军一拱手:“索性左右无事,某请季相吃酒。”
季亿立时摇头摆手:“不成,不成,你也知我先前受过伤,我家里女儿给我定下规矩,叫我不能吃酒,我素来最疼这个姑娘的,她说的话哪敢不听,要真叫她知道我吃酒,说不得回去就给我摞脸子看。”
丛将军也是一笑:“季相此等才是为人之本色,某也喜欢季相此等直爽性子,早先某听朝中那些个小人时常说什么男人不该耽于后院,话里话外不将后宅女人及儿女放在心上,好像在家疼宠夫人子女便不是正人君子似的,某最瞧不上那等人物。”
“说的也是。”季亿摸摸胡子,先前我家闺女与我说了一句话,我倒觉得好,今日也说给丛将军听听。
“请说。”丛将军爽直道。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季亿说完笑笑。
“季姑娘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丛将军愣了一时,又沉思一会儿,之后大赞一声,笑着拉季亿道:“只是,季姑娘如今也不在,咱们喝几口酒她怕也不知道的。”
季亿苦笑摇头:“不成,不成,她早先与锦衣卫指挥使定下亲事,为着叫我不吃酒,竟是寻了锦衣卫暗中监视于我,连我一顿吃多少米多少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且瞧着,我若前脚与你一处吃酒,后脚便有人来与我说季姑娘马上就到。”
说到这里,季亿还小心的瞧瞧四周,对丛将军小声道:“慎言,慎言。”
丛将军觉得这般的季相分外好玩,一时也跟着笑了:“即是不能吃酒那就去吃茶,走,一处。”
不说季亿如何与丛将军吃茶,只说庆丰帝快步到了仁寿宫,未进门就见里头一阵慌乱,他急步过去,一行走一行问:“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后宫如何有鬼怪?”
高太后身边的心腹孙姑姑赶紧出来给庆丰帝见礼:“陛下,太后娘娘,娘娘……”
“可有御医过来?”庆丰帝问了一句。
孙姑姑回道:“白御医、王御医还有葛御医都在给娘娘诊脉。”
庆丰帝点头进屋,四处查看并没有见有什么不妥,又问才刚诊过脉的御医:“太后究竟怎么回事?”
白御医上前回道:“太后惊吓过度,本就病体沉重,这一回越发的……怕是不好,陛下还请早做准备。”
庆丰帝大马金刀坐下,又问王御医:“可有什么好法子救治太后?”
王御医摇头:“救治怕是不成的,只是,微臣几个也只能想法子用药吊着太后的命,至于能到几时,着实不敢断定。”
庆丰帝听此话就知高太后不大好,怕是就在今年的事,苦思一会儿道:“你们且先将太后救醒,朕想想再拿主意。”
几位太医领命,当下使出看家本事,过了约摸一刻钟,高太后转醒,庆丰帝赶紧过去看向高太后,口中道:“母后如何了?”
高太后才刚睁眼便看着庆丰帝,看着他那张越来越和李如月相像的脸,吓的啊的一声尖叫,大喊:“别过来,别过来,我……滚开,都是你自找的,不怪我,不怪我。”
庆丰帝的脸渐渐阴沉下来,起身离开高太后床边,叫过孙姑姑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姑姑垂头,犹豫好一时才道:“今日太后娘娘心情不错,醒来之后还与奴说要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又说好些日子没见着高家老太君了,今儿想请老太君进宫,又想着高姑娘要出嫁了,也该叫进宫来好好叮嘱,说要与高姑娘添一份厚厚的嫁妆。”
说到这里,孙姑姑脸上也出现了惊恐的表情:“奴原也替太后高兴,想着娘娘这样的精神说不得过几日身上就好了,不想,不想……”
“不想如何?”庆丰帝分明有几分不耐。
孙姑姑脸上惊恐表情越甚:“不想就在这个时候,西面墙上闪出几个鬼影来,有一个高高大大的大头鬼举着铁锤朝太后就砸去,还有一个瘦瘦的鬼晃晃悠悠……奴,奴……陛下还请给太后娘娘挪到别的宫去吧,这仁寿宫是住不得了。”
庆丰帝脸色越加难看:“胡言乱语,哪里来的鬼怪,怎么朕没瞧着?”
孙姑姑摇头:“奴,奴不知道,太后娘娘昏过去之后那些鬼怪就消失了。”
孙姑姑这话才刚说完,还没等庆丰帝反应过来,便听得清宁宫中晋阳公主身边的宫女秋娥跌跌撞撞跑进院中,大叫:“陛下,陛下快去瞧瞧公主,晋阳公主吓疯了……”
本来才刚醒来的高太后听到这话立时一惊一吓间险些又昏死过去。
庆丰帝大步出来,秋娥跪在地上直嗑头:“陛下,陛下看看公主吧。”
秋娥一边说话,身上还在剧烈的颤抖,瞧样子是真真吓坏了的。只是庆丰帝心恨越发的不好,一脚踢开秋娥:“狗东西,头前带路。”
秋娥赶紧爬起来跟着庆丰帝便走,这清宁宫离仁寿宫并不远,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清宁宫中,庆丰帝进门见一院子的侍女太监,一个个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又听几声凄厉的叫喊:“滚开,滚开,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庆丰帝皱着眉头进屋,一进去就见原先朗阔却布置的井井有条的清宁宫乱成一团,许多珍贵的古物被扔在地上砸碎,墙上的名家字画撕了,桌椅也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胡闹。”庆丰帝说了一句,越过八扇雕花屏风进了内屋,才一进去就吓了一大跳。
却见西北角墙上鬼影幢幢,好几个巨形鬼张牙舞爪朝晋阳公主扑去。
“朕乃九五至尊,尔等鬼怪快快闪开。”庆丰帝身为帝王不能露出惊吓之情,虽心中直打鼓,可还是壮着胆子上前将晋阳公主拉到身后大喝了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