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简鸾觉得一定是酒上了头,不然他为什么脸红。
“给我尝尝。”他说着凑上去。
容玖倒也落落大方,直接凑上去渡酒,渡着渡着两人的舌头开始普度对方,只普度的芸芸众生气喘吁吁。
他十分不像是一个内监,太有气度,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感觉,叫童简鸾心生亵-渎,却又不敢真的去越了他的度,只能这样试探着前进。
童简鸾初对他上心是见色起意,之后却是因为一种诡异的直觉,这人好似认识了很久,所以他选择了顺从自己的内心,去勾-引,然后靠近。如果能顺势当合作伙伴更好,你有权,我有点子,赚钱的本钱从蓝家出,赚了钱五五分,岂不快哉?如果不能,便是在床上,也可以做很好的“朋友”的。
没想到容玖这么上道。
然而童简鸾想的时间没有太久,他已经醉倒在容玖的大腿上,脸朝内,鼻子喷出的气息朝着那处太监本来应该挂空挡的地方。
“蔫儿坏,睡了也不忘勾我。”容玖保持气息吐纳,过了一会,手指间有水滴冒出来,他方才喝酒红了脸,这时候又神色如初,看着童简鸾的脸,眼神复杂,等待了多年的人终于回来,他本来应该欣喜,然后继续奋斗,可他感情中还是掺杂了一点不甘。
童简鸾睡的很稳,一路都没有醒过。
这时候是何保保的声音响起来:“督主,蓝府到了。”
“停车吧。”容玖开口。
马车缓缓的在永安侯府大门前停下来,容玖抱着童简鸾下了马车,趾高气昂的过去踹门。
守门的阿大这时候慢悠悠的过来开门,声音还极为不耐烦:“谁啊,大晚上的,扰民呐。”
容玖当即把身上的童简鸾换了个姿势,本来是抱着他的,这时候改拎着他。
等那人开门看到容玖,本来睡眼惺忪,口水还在嘴边涎着,然而看到他一身青袍,又不敢置信的看了看他腰带上别着的金牌,立刻跪了下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有看出来是九千岁驾到,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你的确该死。”容玖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
阿大脸色瞬间惨白,口中嗫嚅不成句:“小的,小的……千岁爷饶了小的啊,小的不是成心的,小的不是有意的,小的……”
他话没有说完,直接被容玖截断,“我只是顺路叮嘱一句,莫要放府中的人在宵禁之后乱窜,当心被巡夜的当刺客抓出来,到时候蓝大将军可是难在陛下面前做人。”
说罢之后直接把童简鸾扔在地上,然后掏出手帕仔细擦了擦,之后又朝着手上吹了吹,华丽丽的走了。
阿大风中凌乱,绕过去正面,看了看地上死狗一样的人,才发觉他是童简鸾少爷,他是个守门的,但也知道府中掌家的韩夫人一向是看不起这位少爷,此刻九千岁居然把人亲自送过来,却又给了这么一个警告……阿大不敢托大,没有直接扶起来童简鸾把人架进去,而是跑去找夫人过来。
何保保和容玖此时已经将马车放到了街道的拐角,蓝府人看不到的地方,然后二人使轻功跃至蓝府对面一处隐蔽高阁檐角处,站在那里看蓝府的动静。
何保保有些不太理解督主大人的意思,“督主,您这是何必呢?”在他看来,这人似是烂泥糊不上墙,督主为何如此高看他?
容玖似是能读懂他的心思,开口说了一句,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只是道:“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所以‘君子贵玉而贱珉’,只是古来君王,哪个是玉?”
言尽于此,意味深长。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冷,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也让他的神色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好似玄冰,近之则寒意顿生。
何保保虽然进宫之前没有读过什么书,然而进宫之后容玖救了他且教他读书,所以他对容玖死心塌地,哪怕是在领了御马监职位,手握腾骧四卫,也从未改变初衷。
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说的是石头虽然可以雕刻,但没有玉好看;君子贵玉而贱珉,是因为玉温和润泽如君子仁德,表里如一,不偏不倚,就连碎了,也不像石头那样会有扎人的棱角。
何保保这年头专做揣摩人意思的功课,这时候哪能没读出来督主的意思,只是他手指冰凉,生怕自己想歪了。
容玖恰在这时候扭过头,朝他笑了笑,那笑很是富有内涵。
“督主!”何保保看到那个笑,明白了督主的意思。
“醉卧美人榻,醒掌天下权。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容玖看着自己的手,似是自言自语,夜风并未带走他的话,而是将其弥散在周围三丈,“古来皇帝,哪个不流氓?”
何保保心情澎湃,双手握拳,攒紧十指,低下自己的头颅,露出脆弱的脖颈,只听得他轻声而坚定道:“一切但凭督主吩咐!”
且说那边阿大去寻韩夫人,在院外通报之后,屋里的灯火亮了,窗户上倒映着人影攒动,之后韩夫人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叫上家丁,浩浩荡荡的往大门走去。
韩彤倒不至于因为童简鸾的晚归而从床上爬起来,只是听得丫鬟对她说是容玖容九千岁送那混玩意儿回来的,不由得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蓝府和容玖向来不和,毕竟永安侯府是靠军功立业,哪里能与和那些阉党同流合污?明德帝自三十五岁登基来,励精图治,只是这状态只持续了十年,似是疲倦了,遂开始逐渐不理朝政,专心炼丹求长生,并且开始为自己修皇陵,号称“地下仙宫”。
而劝谏皇帝荒废朝政、大兴土木的,就是这位九千岁,那年他只不过十七岁,入宫十年,而今二十七岁,已然是皇帝之下第一人。
韩彤因其妹妹是贵妃,所以知道的要比旁人多那么一点。
钦天监还有御医那边都有人曾经被皇帝拖出去砍了的,因为有传言说皇帝活不过四十五岁,那段时间皇帝第一次半个月不上朝,因为他病了,病的很重,后来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回来。再临朝的频率就不那么勤快了,毕竟顶天的权力,也是要有命握着的。
据她那妹妹说,救活皇帝的,就是这容玖。自那以后,容玖平步青云,升迁速度堪称扶摇直上九万里,叫旁人羡煞,红了眼睛。
天下人无不骂其阉竖,然而容玖虽然是个阉竖,确有其才,修皇陵,连图纸都是他献上的,那年他不过十八岁,这一出浩大工程,就已经开始了。
蓝长钰因着从龙之功封侯,自然与这等谄媚小人说不到一起,现如今他不在府中,韩彤自然是为所欲为。况且前二十年的为所欲为,也是蓝长钰默许的,如若不是自己做什么他都当做不知道,韩彤的胆子也不会这么大。
童简鸾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全身酸痛,有点冷,想要摸床里的被子,结果一个翻身,摸到了汉白石地面。
然后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地上,眼皮子往上一翻,看到了倒着的“永安侯府”四个字样。
童简鸾还来不及回忆自己为什么会睡着睡着睡到大门口这出,便看到韩彤那张半老徐娘的脸,此刻阴森森的站在他头的前面,怒斥道:“倒在大门口,像什么样子,来人,把他给我拖到祠堂!”
“是!”说着便有两个身着墨蓝色家丁服的壮汉上前捞住童简鸾的胳膊,就要往门槛里拖。童简鸾酒醒气恼,抬眼看着韩彤,反问道:“夫人这是做什么?!”
韩夫人笑了,笑的春意盎然,生动极了,在前面丫鬟提着的灯笼的照耀下,因为夜晚入睡卸妆,此刻便如同女鬼,阴森可怖:“做什么?将军如今不在府中,你便如此胆大放肆,竟然和阉竖勾结到一起,简直给永安侯府丢人!我今日便替你父亲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