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老的少的,零零总总也有十几二十个,但是在徐远山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时候并没有一个人去扶他。
他们中有惊恐、有害怕、有无奈、有漠然、还有得意,唯独没有怜悯,大家都像是习以为常一样,哪怕是周家刚毕业的女儿周佳敏也是一脸冷漠站在旁边看着。
周安吩咐方致远把徐远山扔到小黑屋关上三天再说,方致远得意洋洋的拖着人就送小黑屋去了。
然后周院长就摇着头给黄斌打电话,大致是说,徐远山工作的时候装错了一个重要零部件,导致之后的零件也全都装错了,马上就要到交货期了,如果完不成订单就需要赔偿。
黄斌当时正在补觉,电话是王霞接的,听说要赔钱,当即便尖着嗓子吼道:“赔?拿什么赔?我们哪有钱?!再说了,既然东西是他装错的那就让他赔好了!反正他不是也在替你们做工吗?让他返工啊!”
周院长说:“那不行,远山还要上学,每个礼拜也就两天,根本返不了那么多工,到最后还是完不成订单,依旧要赔偿的。”
王霞便道:“那就不要上学好了,就那破学校有什么好念的!”
“可是……”
王霞烦了:“没什么好可是的,大不了他这几个月的工钱我也不要了了!”
周院长似勉为其难应道:“既然这样,那就请你帮请个长假吧,我们这边任务实在太紧了,你也知道孩子们年纪都不大,每天工作时间也不能太长……”
王霞:“行行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的王霞并没有给徐远山请假,还是六班班主任陆丰上课的时候发现他没有在,问了同宿舍的人也说返校当晚就没回来住,他这才给黄斌打电话。
黄斌根本不清楚具体情况,只听王霞随口念叨了一句:“你侄子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干那么简单的活儿还能出错,真是白养了!”
还说什么,“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踏踏实实的找份工作干着……差点就要替他赔钱……这几个月的他的工钱都拿不到了,我看啊索性就直接让他在孤儿院干活吧,别去上学了!没什么用!”
如果是以前,可能黄斌会跟她说至少让徐远山继续念完初中一类的,但现在他也正缺钱呢。
所以在接到陆丰电话问徐远山为什么没去上学的时候,他张口就道:“哦,他啊,不念了。”
“什么?”陆丰惊讶:“为什么?远山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就这么辍学太可惜了呀!”
黄斌说:“没办法,家里缺钱,他得赚钱帮衬家里啊。”
陆丰:“……”
陆丰沉默了很久,就在黄斌觉得他不会再说什么,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又开口了,他说:“这样吧,远山舅舅你再考虑考虑,这几天我给徐远山算做请假,孩子还小,就算真的跟着你们去打工挣钱也挣不了几个钱,可他成绩好啊,将来一定会很出息的!到时候还不愁没钱吗?”
谁知道到时候是什么时候?黄斌敷衍:“行,我知道了。”
所以最后这件事通过段林打听传出来以后就是徐远山生病请了病假。
戴明把审问出来的这些事七七八八拼凑起来再想……
一阵凉意直从脚底穿至心脏,而后漫至全身。
他想,如果不是戚黛执意想要见徐远山,那么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身边上少了一个人,顶多陆丰会再次打去电话,只要黄斌坚定徐远山不念书了,那么陆丰也就就自然而然的放弃。
如果不是方致远凶横没有头脑,三言两语就被诱导出了最后见面的原因和地址,以及孤儿院里是怎么惩罚犯错的小孩,那么恐怕他到现在还需要在审查室里一步步的追问那几个老油条徐远山的被藏匿之地。
那么等真正有结果还不定要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徐远山会如何也是未可知。
因为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料到,那所谓的小黑屋就在孤儿院拐角的楼梯下。
前去搜查的同事找了两遍都没发现那个地方。
戴明亲自去看了才发现,那地方真的不容易找,它的门砌的跟墙面一样,他也是连摸带敲才找到地方。
小黑屋确实黑,又黑又窄,还有一股子尿骚味或者是馊味还是其他什么的臭味,反正连他闻了都恶心的差点反胃。
而饿了两天,也可能是三天,还受了伤的徐远山就躺在墙角的地方奄奄一息。
戴明把徐远山抱出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脚下也差点虚浮起来。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是戚黛看到徐远山现在的样子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戴明站在病房外拿着震动不停的手机不敢接。
然后就这么看着未接来电从一变成二然后三之后增加到九停下了。
他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明知戚黛总归会知道这件事但他还是希望晚点知道,至少在徐远山醒来之后再说。
这时去替徐远山检查的医生出来了。
戴明忙快走两步迎上前去,着急问道:“里面那孩子怎么样?”
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还受了点风寒,不过会晕倒的主要原因是饿的,我们已经在给他输营养液了,估计过一两个小时会醒过来。”
戴明这下是彻底松口气了,他想,等着徐远山醒来就让他给戚黛回个电话过去,小情侣通通电话会更放心点。
然而医生又道:“不过……”
“怎么了?”戴明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医生看了看病房才转头对道:“我建议你到时候叫个心理医生一起进去看他。”
“心理医生?”戴明不解。
医生道:“我刚才替他检查的时候发现他身上还有许多未消的疤痕和淤青……”说着忽而又问:“听说他之前是在孤儿院生活的?”
戴明点头。
之前孤儿院的孩子大部分都接到这家医院来接受全面检查,戴明胸口还挂着警证件,医生会知道也不奇怪。
医生说:“所以我怀疑可能他之前在那里遭受到了不公平待遇,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我建议还是找个心理医生去看看。”
戴明心脏抽痛了一下,他说:“好。”同时坚定了暂时不能告诉戚黛的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再两个小时后打破了。
当时戴明正坐在徐远山病床前感慨戚黛和徐远山大概今年运气不佳,这才刚过新年,两人轮番进医院不说,还都病的不轻。
偏头想看看还剩多少药水的时候发现徐远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眼醒来,目光呆滞的看着雪白的屋顶。
戴明按了护士铃,还给心理医生涂静打电话让她过来。
护士先到的,给徐远山测了体温,量了血压,都已经正常了,又给徐远山换了瓶药水这才出去。
过了会儿涂静才珊珊来迟。
全程徐远山目光都没有晃动一下,涂静喊他,问他话他都好像听不到看不到。
涂静很有耐心的问了他很多事情,企图引诱他说话,但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也感受不到外界信息。
忽然,涂静看到徐远山嘴巴动了动,她凑近一些距离,用很轻很温柔声音说:“你再说一遍。”
徐远山嘴巴又动了下。
“7、7”涂静跟着念出。
随后她看向戴明,“77?这是什么代号吗?”
戴明刚刚一直大气不敢出,这会儿思维一下子没能跟得上,自己嗫喏了两遍,表情忽然复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