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残酷的战争来说,如何能熬过这个冬天,无疑是对交战双方的一种严峻考验,要知道无论是鬼子和国民军,在这一刻,都已经将大部分的战略物资消耗殆尽,如果说严寒还可以靠着人多等因素来缓解的话,那么,饥饿就是最需要解决的难题,所以当冬天来临的那一刻,鬼子就毫不犹豫从龙昌撤了兵,他们现下需要去做的,不止是固守在已经占领的区域,等待着从故土送来补给物资,因为那量毕竟是稀少的并且需要花费极长的时间去等到,所以,他们需要想尽一切办法,从这片好不容易拿下的土地之上得到一定程度的补充。
这样一来,原本就贫苦不堪的人民大众反而遭了殃,他们需要面对的,不只是故土之上惨遭蹂躏的那种屈辱感,而且还要面对严寒环境和敌人无情的收刮等双重考验,逃离是不可能的,先不说逃离失败后,会遭受到的那些残酷惩罚,而且就算是能够侥幸的逃离这片土地,大多数的人也会无处可去,这就是痛失家园的悲哀,这个痛楚,在冬天的寒冷衬托下,显得更加的明显,而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个崭新的名词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那就是地道战。
地道,原本只是当地居民为了防止家中仅存的物质被鬼子抢夺而挖掘的一种藏匿工具,却不知道在何时,渐渐演变成游击队员们和鬼子扫荡队周旋的一种手段,利用这各式各样的隧道,和对当地地形的熟悉性,这一种作战模式,也逐渐形成了一定的战力,对鬼子的小型单位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战争虽然停了下来,但学生们的宣传却依旧如火如荼,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只要寒冬一旦结束,这一场战争便会再一次拉开序幕,老百姓的积极性也被带动了起来,特别是在坝上,毕竟,没有人愿意国民军失守龙昌,谁也不愿意成为鬼子下一次攻击的目标。
龙昌算是暂时守了下来,所以,姚太平也就暂时放弃了回山村的打算,他已经在每个黄昏的时候出现在学校的门口,看着昆凌拉着天宝的手,走进那座神秘的殿堂,这里和他近在咫尺,但又仿佛远在天涯。
可有一天,张事先却突然找他喝茶,这让姚太平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张事先并没有打算说些什么,整个过程之中,他都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姚太平也只顾自己喝着茶,他不愿意去问,因为有一种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中年男人遇到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只要自己一开口,就会被莫名的卷入其中,这不是他现在所乐于见到的,用昆凌的话来说,一个人,去做某些事的时候需要觉悟,很高的觉悟,很明显他姚太平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觉悟,但张事先最后还是将一个盒子递给了姚太平,他只是轻声的嘱咐,要将这个盒子守护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寄放在他这里。
很明显,张事先的抉择是正确的,因为他选对了人,姚太平虽然没什么文化,也不懂的什么叫做骨气,但是在他的身上,有三个十分有利的特征,第一,这人不会拒绝自己,即使他的心中很不情愿,他也不会,说道这一点,倒是托了四姐的福气了,第二嘛,他的身份够平常,没有人会怀疑到自己与这样的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交集,而第三点,才最为关键,因为他知道,这个少年人虽然在很多的时候都不靠谱,但是一旦他答应了人的事情,就一定会替他完成,想到这里,张事先的脑子里,居然产生了一点愧疚之心,那是一个老实人,自己或许真的不该拖他下水。
姚太平没有打开过那个盒子,他虽然也有好奇心,但他明白,走镖的人从来不问走的是什么样的镖,他们只需要知道时间,地点,人物和酬金这些因素就可以了,然而,这一次,他除了张事先以外,却什么也没有弄得清楚。
从那以后,张事先却变得神秘了起来,姚太平渐渐发现,这个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情,总是变得十分的小心翼翼,似乎在刻意的躲避过什么,就连昆凌也不知道,这位学识渊博的教授到底在做着怎么样的事情,只要姚太平明白,他离走上四姐的那条路已经不远了,想到这里,姚太平也跟着变得伤感了起来,他总是在无人的夜里,孤单的抚摸着那个来历不明的盒子,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丝的答案。
在后来,张事先就从这个城市里面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有的人说他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乘着小船离开,又有人说,学校里面突然多出一些装束很奇怪的人,似乎在努力的寻找着什么,只有姚太平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可到底是什么底细,那个盒子,不,这一点,姚太平自己也说不上来,毕竟到了今天,他也没有打开过那个盒子。
但他的心,却变得紧张了起来,每次看到那些人的时候,姚太平总表现得有些不自然,然而那些人,也并没有留意他的举动,谁会把目光停留到一个整天都在街角找活的挑儿身上,也许正是如此,才保证了他的安全,但昆凌却觉得,这个少年似乎身体有些不适,他的呼吸总会在一些特定的时候变得十分的急促。
张事先自然是没事的,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这个人总能在事情还为发生之前便嗅出空气之中潜藏的阵阵危险气息,甚至很多时候,姚太平都这样认为,事先这两个字或许并不是他的真名字,而只是他的一种行动代号罢了。
渐渐的,他的面容变得镇定了下来,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场面多了,心里面也就自然有了应对之法,有的时候,他甚至刻意的接近这些人,希望能从他们的身边感受到哪一种心跳的感觉,但让他失望的是,这样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浅薄,很多时候,他会走到他们的面前,装着再揽上一些活计,这脸上,也浮现出一种笑容。
他们的言语很是特俗,虽然坝上的方言也说得不错,但是在彼此的谈话之间,还是会偶然的蹦出一两句奇异的言语来,姚太平向昆凌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昆凌的脸色也不由得一变,这是鬼子的语言,这一点,她很肯定,唯一模糊的就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好坏,或许他们就是鬼子,又或许只是鬼子扶植起来咬人的狗,又或许就是如同自己这样的人,会点‘鬼言’罢了,但姚太平很明白,这些人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否则的话,张事先也用不着刻意的躲着他们了。
而这个时候,天宝却迷上了吃糖,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那的确是一种不可抵挡的诱惑,说起来,这一切,都还是张静惹的祸,若不是她从什么地方拿来的那袋糖果引起了小女孩内心的渴望,或许,她这个同年,都会在毫不在意这些小玩意的岁月之中度过,但很显然,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去弥补,所以每个下午,姚太平都会出现在学校不远的一家糖果店,买上那么一两颗,虽然算不是太贵,但是对于他这一样一个卖苦力的人,在这样动荡的社会当作,找钱也显然不是一家容易的事情,而也是在这个糖果店里,他结识可一个叫做珍妮的外国女孩。
珍妮从什么地方来,姚太平不知道,就算是对方告诉了他,他也不明白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因为在他的世界里,这片大地就如同是一个大的饼子,然后被一面大锅所盖住,至于坝上以外的地方,他从来都不知道,也不太愿意去知道,仿佛那些地方都不会和自己又太大的关联,但他隐约间觉得,这个女孩,并不是来这里卖糖果的,因为她少了一种属于商人的圆滑和对小利的斤斤计较,每当昆凌带着天宝来到这个店的时候,她总是任由这个小女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而且从来不收取一文钱。
很快,珍妮便和昆凌成了朋友,姚太平并不愿意昆凌和这个女人走得太近,毕竟这个女人的外表,让他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她的皮肤远比昆凌的要白,甚至是一种没有血色的白,而她的眼睛,却是一种碧蓝色,通过那眼神,就仿佛看见了一幕无云的天空一般,显得格外的深邃,而那披在身后的秀发,却又是一抹的金黄色,让他觉得有一种看见怪物的感觉,但昆凌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有着无尽的话题可以谈一样。
一旦有那么一个诡异的人,莫名的潜伏在某个地方,那么,她就一定带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一点,是姚太平最为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