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就是这样一种奇异的动物,许多时候,你越是不愿让他去做的事情,他越是执着,可是,当你放手,让他自己去做选择的时候,他又会莫名其妙的按照你的安排去走,这一点,姚太平就不例外,他的内心里,是真的想带着天宝回山村,这些年来,虽然攒下的钱不多,但购置一亩三分地,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虽然艰辛了点,但只要不遇上什么天灾人祸,总是饿不死的,那也算得上是一种太平了,或许,这就是那些所谓读书人逃离的原因吧,毕竟,天灾人祸这种事情,比起城市里那种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还是要容易躲避得多,可是昆凌不走,他自然也不好走,毕竟他曾经答应过昆山,也就是昆凌的父亲,要好好的照顾这个女孩,如果现在一走,而昆凌再出点什么意外,那可就真的不好交代了,想到这里,姚太平忍不住暗暗的骂道:这疙瘩脑袋,好的不想,在想些什么!
与姚太平这种纠结的心里不同,昆凌倒是真心希望他能够离开坝上,有的时候,感情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这样,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若是换在太平年代,当然渴望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可如今眼下这种状况,恐怕坝上这座城市,也不会有太多太平的时光了,所以,只要他一走,边角的小山村总不会成为鬼子进攻的目标吧,那样,她也就能放心许多,至于自己嘛,其实内心之中,还是想和这个男人一起离开,她虽然这辈子都没有吃过什么苦,但山村的生活倒还不是那般难以忍受,人嘛,只要能活着,就会有希望,等到太平再次到来的那一天,他们一样可以在回到坝上,从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是,她不能离开,不只是因为内心那股倔犟而坚强的性格,更主要的是,她是昆山的女儿,这一种军人世家的尊严,由不得她产生半点退缩的想法。
天宝依旧不管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管昆凌叫妈,可却从来不叫姚太平做爹,而是学着昆凌的口气,细细柔柔的叫他太平,又或是学着珍妮的口气,管他叫做姚哥,叫的时候嗲声嗲气,模仿得还真有那么几分神似,当然,她乱叫归乱叫,可这走不走的,她也不关心,比起那架子上满满的糖果来,这些都是所谓的小事,甚至听说以后没有糖果吃得时候,这个小女孩还抱着昆凌的大腿大哭了一场。
走,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姚太平决定放弃这个想法,陪着这些人,心里面也还觉得十分的满足,他浅浅一笑,暗骂自己有些不孝,连父亲的话,也不听了,这样做,还的确有些对不住自己的祖宗,但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在去顾虑其他的事情,就显得有些多余了,挑儿还是干着挑儿的营生,走南闯北的,奔跑在那些大街小巷之中,顺便还是帮着学生们散发一些传单之类的。
最近学校的课上得比较少,毕竟在这个动乱的年代里,除了学习以外,这些学生们,肩上所要担负的事情,就远不止学习那么简单了,这就如同张事先在开学典礼上说过得话一样,你们是祖国的未来,是时代巨轮转动的先驱,而现在,国家正处于多事之秋,人民也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只有唤起所有人心中的爱国意志,才能撬动压在众人头上的大山,才能让后来的人,活在太平之中。
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姚太平在台下听讲的时候,心中就只有这一个想法,虽然他不太愿意出现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只要一看到他,这心里面就会不自觉的想到四姐的影子,那个时候的醉红楼前,那阵阵绕梁不绝的小曲音中,有那么一个女人,站在门前,回眸一笑,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的男儿,可如今,她已经作了古,临了还带走了自己的一个疑惑,张事先一定是知道什么的,不然那个时候,他也不会含糊其辞的说不明白,但现在,他觉得,这个人,不论是在说话的内容还是神态上,都显露出一种深邃的威严。
这都算不上什么,昆凌坐在前排,而姚太平就走在她的身边,当张事先要让学生代表上来发言的时候,却将目光停留在了姚太平的身上,这样一来,姚太平就第一次走上了那座讲台,大字不认识几个的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摆上这么一道,他开始明白,为什么昆凌早上的时候,要将他死活硬拽的拉到学校来的原因了,不错,这就是一个阴谋,**裸的哪一种。
姚太平站在讲台上,面对着下面的几百号学生,他的神色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毕竟,从来没有正面的面对过这么的人,更何况,这些人,都还不简单,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着极为丰富的知识,有着极高的涵养,就连脸上的朝气,也比那些校门之外的人,要浓郁上几分。姚太平的目光停留在昆凌的身上,这个女孩,微笑着,缓缓的向他点头示意。
姚太平强行的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在脑海之中,似乎开始变成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一群人,而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也停留在他的身上,火辣辣的,让姚太平觉得,此时的自己,完全成了一个笑话,但现场时那么的安静,就连风吹过树林所发出的轻微声响,也能听得清。
“你们好吗?”姚太平张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四个字,虽然声音很小,但只要开了头,就什么事情都好应对多了,下面的学生们都不由得一愣,但是转眼之间,就爆发出一阵蜂蛹般的回复声,那喧嚣的场景,让姚太平的内心,不免有了一些小激动,他伸出手,示意所有人的安静下来,等四周回归沉寂之后,他才缓缓的接着说道:“老实说,今天站在这里,面对着你们,我的心里面,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样的滋味,我没有读过什么书,也不像你们这些学生一样,懂得什么大道理,我只想对你们说得是,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他的话语在说道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张事先,眼神之中有些询问的意味,他不知道,自己所说得话,到底是错还是对,张事先自然是明白他所传递过来的讯息的,但他这话,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判定。
姚太平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将目光转向了座位之上的昆凌,昆凌向他点了点头,示意继续,姚太平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片刻宁静之后,他的脑海之中,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我叫姚太平,姚太平,要太平,这就是我父亲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他说过,人如果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人,就要活着,哪怕现在的日子过得在苦,再累,我们都要学会坚持,没有什么灾难会一直停留在我们的身边,时间总会让它们都过去的!”此时的姚太平心里,这些话,就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昔日的场景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父母的去世,方老大被砍死,四姐转角下递过来的字条,还有,张静的死讯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痛苦的磨难,但是,现在的他,却从中学会了坚持,也学会了坚强:“你们都是少年,都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现在所经历的苦难,最终都会转变成磨练,让你们成长,国家现在有灾难,政府现在有灾难,咱们的兄弟姐妹现在有灾难!”姚太平的话,说得越来越激动,充满了极强的调动性,他也不明白,这些话,怎么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但那一刻,他的心,真的就是这么想的,有些东西,是埋在一个人骨子里的,就算是自己在怎么隐藏,它也会在缝隙之中,缓缓的渗透出来,改变着你的言语,改变着你的行为。
张事先也有些吃惊,他只是想让姚太平上台,讲几句简单的话而已,藉此向学生们表示,无论那个阶层,现在都在为国家的未来而努力,却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姚太平的话音还没有停:“所以,我们,不只是要学习,我们还要战斗,为祖国的未来而战斗,为咱们的兄弟姐妹,亲人朋友而战斗,为我们自己的未来而战斗!”
那一天,那一刻,姚太平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几百名的学生不由自主的从他们的座位之上站了起来,纷纷伸出右手,对着姚太平的方向,大声的重复着他最后的哪一句话,隆重而又**,声音洪亮,徘徊在整个学校的上空,经久不息,就连站在一旁的张事先,也不由得鼓起掌来。
这就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所在,当人心齐时,还有什么样的困难,能够将前行的路阻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