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可能逃脱沦为棋子的命运,这一点,在来到这个人世间的时刻,就已经注定,套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无论你信于不信,它就在哪里,一如往昔。
当然,坝上的夜晚,除开那些还在码头上忙碌的人们之外,还有一个人在不断的穿梭,他的速度很快,远远的看去,就如同一个活跃的猴子在丛林之间跳跃一般,身形矫健至极,当然,这里不是丛林,这个人也自然不是猴子,他的名字叫做彼得,大家也自然是十分熟悉的了。
凤国章的车,缓缓的听到了朱然街的尽头,这样大晚上的时光,要让这样一个老头子,拖着极为疲惫的身子,还能心甘情愿的去做某些事的人,想必已经不会太多了,很快就有人打开了车门,像她这样从小生长在蜜罐的人,对于这些人的卑躬屈膝,心里面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不屑的情绪,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凤丽娟的眼中,那街边上的乞丐,也要比这些人值得尊重一些,这想想,也算得上是一种悲哀吧。
凤国章缓缓的走了下来,他毕竟还是上了年纪,想要和年轻人一样灵活,显然已经不太可能,衰老是一件多么让人伤悲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人老的时候,才能够切身体会到罢,凤丽娟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幢灯火辉煌的别墅,眼角流露出的是一种新奇的感觉,这里和曾经老家的很像,却也从本质上透露出一缕不同的因素来,至于那到底是什么,她却描绘不清楚,或许是在国外呆的时间太长了,记忆中的一切,都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的缘故吧!
“喜欢吗?”看着女儿这样的反应,凤国章也约带深沉的问道,这里,的确是他按照以前老家的布局所改造的,只是受地理环境的限制,门外少了一排很长的银杏树,这算起来,也是这个老者最大的遗憾吧,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痛,特别是失去了故土的人,无论在其他的地方,环境多么的美好,房子多么的大,终究会觉得自己的内心像是欠缺了什么,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感觉,才会有了对故乡的期盼和思念。
只是他不明白,此刻的自己比起绝大部分的国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很幸福的了,炮火连天,失去的不只是自己的故土,还有作为一个人应该有的尊严,颠沛流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样的困境将会纠缠多久,没有人能够轻易的说得明白。
凤丽娟并没有回答父亲的问话,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回答,国外的建筑风格和国内的,的确有着很大的诧异,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但与这个比起来,这一次回国的种种经历,才算得是真正让她觉得感慨的东西。
人只有在亲身经历之后,才能感同身受,看着这样富丽堂皇的别墅,凤丽娟的心,就如同被针扎了一下,有一种淡淡的疼,她的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张饥饿的脸庞,自己也曾无数的慷慨解囊,但那种哄抢的场景,却让这颗温暖的心感到一阵莫名的寒冷。
“怎么了,女儿,你没有什么事吧!”这样的神色太久,终究还是会让人感到担心的,特别是那些真心在乎你的人,凤国章有些焦虑的问道,再亲近的人,分开久了,这感情也难免会产生嫌隙,女儿渐渐的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再也不是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了,她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秘密,再也看不透了。
这一句话,自然将思绪沉思之中的凤丽娟给拉了回来,她的脸颊之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也只要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这样的笑容才显得真实,面对着不同的人,谁都要带着一种异样的面具,什么时候能够摘下它,哪怕只是一个笑脸,人生也就会活得更加的真实:“爹,我没什么事,咱们进去吧!”
她的步伐迈得很大,也许进到了屋子里,那缕灯光,和有些封闭不太开阔的环境,能够短暂的让这个女孩缓解一下心中的情绪,无论从那个层面来说,她的确是有些累了,能够来一个热水澡,在好好的睡上一觉,倒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事,只是,夜晚的微风,真能够吹灭自己心中的那一缕不安吗,凤丽娟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当然,此刻和她那纠结的内心比较起来,姚太平更加的觉得难受异常,他开始有一些后悔起来,有些人固然是可以相信,但是要完全的将赌注压到他的头上,到底算得上是一种冒险的事情,但这个赌却是他自己下的,想要反悔,恐怕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昆凌;却已然睡着了,自从天宝失踪了之后,这个女人,已经不眠不休两天了。现在,也到了支撑不住的那一刻了。
能够睡得着,自然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最好等自己一觉睡醒的时候,心中所有的烦恼都已经迎刃而解,想想,这样的场景都是一件让人足够兴奋的事情,看着这个女人,姚太平的心中,凭空的填出一种感慨来,昔日第一场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想不到几年过去了,她也似乎不再是昔日那个纯真的女孩了。
事情经历多了,人也自然会跟着慢慢长大,虽然心中百般个不想,但却终究不能,没有人能够阻止这种岁月所带来的变化,除非有一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是从西方升起,就算昔日的日不落帝国,眼下,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国土之上,还能看到整日的阳光。
战争还在继续,自从鬼子的队伍攻破了禾角之后,整个战局,似乎也跟着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虽然国民政府在正面战场上,先后打出了几场漂亮的歼灭战,但也无法轻易的改写现在的局面,更何况,就算是这些胜利,也都得来不易,而眼前,最为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战场的最前端,眼中的缺人。
没有哪一个父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上战场,更何况,以眼下的局势,只要走到前线,就有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战争的残酷,有的时候远远的超出了大众的想象,曾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带着想要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踏上这一步,而等待他们的结果,却是大多数的悲泣,他们哀悼着同伴的死亡,今天倒下一个,明天倒下一个,死去的魂灵无法安然逝去,而活着的人,更是担惊受怕,因为谁也不明白,是否自己还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而就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里,却还多了一个人,无眠中,他睡不着,并不是因为自身有什么值得担忧的事情,只是很单纯的哪一种,想得太多,一个人如果懂得太多的大道理,人生就注定会活得比一般的人要累,因为,每件事情,无论它有没有发生,都会莫名的产生些许的感慨来,这想想,似乎每个有学识的人都逃不过。
这就是张事先注定的命,既然睡不着,也就自然不再床上躺着,他缓缓的座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发了发呆,留意着窗外有些朦胧的月色,这个男人,在书桌面上,铺开了一张白纸,
写字,固然是一种凝聚心神的事情,但内心的烦扰如果太多的话,却也会适得其反,至少,此刻的他,看着白纸上跃然涌现的两个大字,整个头也仍不住猛然的摆动了起来。
“罢了,罢了!”这几个字中到底包含了多少的无奈,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国,家,孰轻孰重,谁又能说得清呢,但是无论从那个角度看来,张事先的内心,始终还是担心这这个国家的命运,只是,眼下的时机,显然还有些不成熟。
当然,杜老头也有些焦躁,想他这样一个挑着货担的挑儿,一不小心掉进了江里,再次清醒的时候,却莫名奇妙的出现在这个山寨里,而且还多出来了一个诡异的身份和一干‘志同道合’的同志,哪怕是直到此刻,他都没有能想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看来,这也无所谓了,既然上天注定了要让他做这样的事情,那么就做吧,那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三呢?
所以他的焦躁可不是因为这种莫名。毕竟天宝算得上是他收养的,虽然两人现在的局面,变得十分的陌生,但总有一种责任一直压在这个老头有些虚弱的身体上,任何不利的因素,都让他感到到一缕害怕和担忧的情绪,这一点,与姚太平到真的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他也在等一个结果,也不知道是为何,往往大多时候,看戏的人,比演戏的人,还表现得认真,或许,他们才是真正的疯子吧。
但无论如何,任由这个世道在怎么变化,那滚滚而下的江水,终究还是无法轻易的停下,它们有着自己的方向,只要环境不变,就会毫不犹豫的坚持下去,这或许,就是人们口中的信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