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啦——
满室狼藉,喷香的饭菜丢弃一地。
顾映雪诚惶诚恐,眸光闪烁着浓浓的害怕和不安:“你到底怎么了?”
闵关绍冷冷的盯着她,眼神冰凉的丝毫没有温度。那陡然眯细的深眸,和那冰冷坚硬的语气宛如一把厉刃,将她刚刚有些愈合的伤疤再次割得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顾映雪,你听着,我不会救那个孩子,叫他自生自灭好了。”
不!你不能这样!
顾映雪疯了似的朝他扑过去,拼命的摇晃: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救他,你不能出尔反尔,不能说话不算数,不能!你不能!不能反悔,不能骗我……
闵关绍轻而易举捉住她两条胳膊,甩开,无情而狠绝:“如果我非要反悔呢?”
扑通——
顾映雪双膝一屈,狠狠的砸响在地,仰头,泪眼盈盈的望着男人:你救救他,我求你,求你了……
可惜男人的语气淡漠至极:“下跪有用的话,我闵关绍就不会号称见死不救。”
不!不!你一定要救他,我不能失去他,不能啊……
顾映雪死死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炙热的眼泪在他名贵西裤上晕染一片湿濡。冷不防下巴被抬起,泪眼朦胧的视线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庞。
“我最后问你,荛荛究竟是不是我儿子?”
是!他是!顾映雪拼命地点头。他是啊,他是的,你救救他,他是你儿子啊……
身子猛一把被挣开,她一头磕向办公桌桌腿的棱角。
嗡——
脑袋一懵,顾映雪久久回不过神。
“我是ab型血,他是o型血,顾映雪,好歹你也学过几年医,有些道理需要我说的更明白吗?”薄唇紧抿,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句话。
一瞬,顾映雪就像浑身掏空了似的,瘫软的扑在地上,眼神空洞,怔怔发呆。
“爹爹,救救我的宝宝,我不能失去它……求你救救他,爹地,求你……他是你的外孙啊,他是……是你的外孙,你救救他吧……”
“太晚了,胎儿已经脱离母体……”
“我不信!我不信!宝宝还在,他还在……”
“孩子已经死了!”
不——
突然,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一下扑到男人脚底,苍白纤细的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裤角,那苍白的骨节仿佛沉溺于无边大海的人用尽全身力气而揪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着不放。
顾映雪费力的张了张嘴,只感觉喉咙像火烧似的灼痛:“啊啊……啊啊……”
阿绍,阿绍,你一定要救他,我已经失去了宝宝,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我真的……承受不起……
“啊啊……”
“你就这么在意那个孽种?”头顶砸下一道声音。
他不是孽种,他不是孽种……
顾映雪死命的摇头,只能紧紧揪住他的裤角,死都不放。奈何她的这点儿力道根本不足以撼动男人如铁的心脏,忽的手中一空,丝滑如水的布料静静划过她的手心,她看到一个冷漠而高大背影在自己视野中渐渐缩小,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啊……阿绍……”
嘶哑破碎的声音从她嘴巴里艰难地逸出,久违的嗓音像吞了碎玻璃般难受,噙着哽咽,沙哑得几不可闻。
男人离开的背影有过瞬间顿挫。
“阿绍,求你……救他……”
“闵关绍,最后师兄奉劝你一句忠告,这个孩子你若救,我自然感激你,但你若不救,相信我,她会恨你一辈子。”
她会恨你一辈子……
恨一辈子……
喀喀喀——
青筋直暴,骨节作响。
良久,闵关绍松开大掌,转身,大步流星的回到女人头前,她趴在地上,如一个等待判刑的囚徒,等待着他的宣判。
“雪儿,以前我多么想听你唤我一声‘阿绍’,如今我听到了,而且就在我们结婚的这天,我应该欣喜若狂,应该兴奋的手舞足蹈,可是你知道吗?我一点儿都不高兴。”
我知道,我知道。顾映雪张张嘴,嗓子刀割似的,一个音都发不出。
“不,你不知道,今天在我们的婚礼上,我多么希望你亲口说一声‘我愿意’?可你呢?你不肯,用手随便比划了两下,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就算你咒我我也看不懂,甚至还傻傻的偷着乐。”
没有,我没有咒你,我说的真的是“我愿意”,我愿意的。
“读誓词也是,你挥着手比比划划,我一句都看不懂,你能体会我当时的感受吗?”
顾映雪摇头,蓦地眼前沉下一副威压性的身躯,她两只瘫软的胳膊被男人架起,最后他架着她坐到转椅上。
“雪儿,你说那个孽种到底有什么好?他能逼得你开口说话,能逼得你抛弃尊严苦苦求我,当初我拿你父亲威胁你嫁给我,你不肯,如今倒好,那孽种一出事,你就痛痛快快嫁给我,顾映雪,你说,在你心里那孽种是不是比谁都重要?比你父亲重要,比我重要?甚至比你自己都重要?”
是!他比谁都重要!
顾映雪不敢点头承认,只敢期期的瞅着他,求他对她还有一丝心软,对她的孩子施舍一点儿怜悯。
殊不知男人却说:“你走吧。”
走?走去哪儿?
顾映雪被囚禁了,地点在市北唐宅。
唐宅很大,市北整整一片小森林全是它的地盘,这里远离闹区,空气分外清新怡人,夜空繁星璀璨,九曲回廊曲曲折折,一眼望不到尽头。
听佣人说,回廊的尽头是唐宅的西门。
顾映雪眼巴巴望着,就像一只被斩断翅膀的小鸟,欲要逃离这里飞向天空。
她感觉自己是关在华丽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自由,只要一靠近围栏门,就立刻有佣人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钻出来喝止她。
“夫人,大少爷交代过,您不能出去。”佣人板着扑克脸,面无表情的说。
顾映雪撇撇嘴,恋恋不舍的离开围栏门。
今天下午她从医院出来以后就被林叔载回唐宅,稍后有个年轻干练的男人呈上一份婚内协议要她签字。
协议很简单,只有三条:
一,不准提秦荛风;
二,不准提秦弈卓;
三,不准提顾映雪假冒顾北北的这些年发生的事。
“夫人,快签啊。”那个男人催促说。
顾映雪提笔问:“你是谁?”
“我是闵医生的助手,李含京。”
哦,想起来了,李含京就是刘婶的儿子,想当初他能攀上闵关绍这颗大树她还出过不少力呢。顾映雪眼睛一亮,顿时觉得这个年轻人十分亲切,问:“协议先放在这,等闵……等我老公回来以后我亲自签给他,你看可以吗?”
李含京不敢擅作主张,打电话询问了一番,挂断后道:“boss说可以。”转身欲走。
“啊啊……”顾映雪叫住他。
李含京回头:“夫人还有何吩咐?”
“我养了一只宠物狗,被落在我之前住的那家小公寓,你可不可以把它抱过来?对了,这是公寓的钥匙。”顾映雪从包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地址我给你写张纸条。”
撕拉——
一页纸被撕下。顾映雪在上面奋笔写着什么。
李含京拧眉,又打电话请示boss,换来句“她想如何都随她去,只要不离开唐宅”。李含京觉得这是默许的意思,于是点点头接过钥匙和纸条,退了出去。
“啊啊……”
又怎么了?已经转出房门的李含京脾气颇好的回来,耐着性子问:“夫人还有什么事?”
顾映雪有些不好意思:“公寓的阳台上有一盆花,可不可以帮我搬回来?”
“可以。”李含京应允道,说,“夫人还有什么吩咐不如一次性写完。”
顾映雪囧:“没了,麻烦你了。”其实还有一条,她想拿一些换洗衣服过来,可是李含京是个男的,她只能作罢,否则李含京会被闵关绍整得很惨。
唐宅很漂亮,房子大都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风韵典雅,造型简约,美轮美奂,巧夺天工。顾映雪矗立在一座粉白古堡建筑里的三层,隔窗远眺,细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最终闵关绍还是心软了,答应为荛荛做手术,不过代价却是她被囚禁在唐宅,并且以后不能在他跟前提那个孩子和孩子的爸爸,他说外面的事他帮她搞定,她的事业他帮她打理,她只需安安心心留在唐宅好好的伺候他就行了。
闵关绍说:“我会救那个孽种,但是从今以后我不想看见他,叫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他还说:“顾映雪,算上这次你们顾家共欠我三条人命,这笔账我要你用一辈子还。”
一辈子啊,好长的说。
顾映雪叹了口气,心说老天爷真爱捉弄人,怎么教他们结婚的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
首先是荛荛性命垂危。
其次是秦弈卓很奇怪。
最后是闵关绍,更奇怪。
婚礼上闵关绍明明很开心的,笑得也温和,尤其是看她的眼神,那么炙热,那么邪气,那么渴望,顾映雪万分确定,起码那时候的闵关绍还是好好的。后来他还叫她做便当带去医院呢,也挺和颜悦色的,心情应该不赖。
怎么突然就翻脸了呢?
似乎一切变故都发生在院长办公室的流血事件。
秦弈卓被打了,闵关绍却完好无损。
秦弈卓肯定对闵关绍说了什么,以至于叫闵关绍气得打人。
还有荛荛,放以前闵关绍疼荛荛疼得跟什么似的,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他甚至说过只要荛荛愿意完全可以把他这个干爹当成亲爹。可是怎么一会儿的工夫闵关绍的态度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变得那么厌恶这孩子呢?
顾映雪仔细回想,抽丝拨茧,层层递落,突然脑海中白光一闪。
“我最后问你,荛荛究竟是不是我儿子……我是ab型血,他是o型血……”
是了,ab型血的父母绝对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以前闵关绍疼荛荛是因为他以为荛荛是他的亲儿子,如今确定不是亲儿子,他第一感觉会怎么想?
我背着他和别的男人乱搞甚至搞出孽种!
顾映雪头皮一怔,终于找到郁结所在。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