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黎推开了床边的帷幕,又是一天草长莺飞时,窗外的阳光挥洒进他的身上,携着些鸟语,携着些花香,唤醒了楚黎,唤醒了这世界。
他推开镌刻着梨花的古红木门,高升的阳光刺着他的双眼,过了许久他才渐渐回过神来,看着台阶下的岳凡,方乾早已恭候多时。
看着尚且虚弱的楚黎,站在门外的侍卫兵纷纷伸手来扶持他。现在的太守府中,已经很少见到女眷的存在,楚黎刚刚到天泯的时候,就下令遣散掉了原来侍候萧墨的几位侍女,全部换上了些跟了自己许多年的侍卫。
一方面,防止些军令被无关人员知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楚黎十分反感由侍女来照料自己的起居,这也使得楚辞身旁也只有当年由楚辞母亲亲自为他挑选的两个侍女,照顾着楚辞慢慢长大。
“楚帅,您醒了?”岳凡因为是楚黎手下四大卫将之首,所以第一个缓步走到楚黎身前向他抱手问道。
楚黎有些病白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笑容。
心神沉入自己的体内,大部分错乱的经脉已经被接好理清,还剩下些断掉的经脉也正被楚黎体内流动的魂力缓缓修复,当他心神一动,看向自己的气海时,充溢着流动的蓝色之海。
修炼者气海中的魂力将会经历三个过程,先是坚固的固体,他们所运转的魂力需要在气海中先被消融,如同消融坚冰,之后再使用那些消融而来的魂力。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即使在全盛状态时,也很难击败与自己魂力状态不同的人,毕竟他们可以随时调动体内任何一处的魂力,而你却只能靠着气海中如同滴水般积存的魂力,自然是无法打败他们。
当将气海中那如同坚冰的魂力固体炼化完毕时,你之后所吸纳的元气将会成为流水般流动着的魂力,魂力似水般流动,化为江海,奔腾不息,在经脉中来回流动,同时也一直着炼化着你的经脉,骨骼,使得你的身体强度能够适应下更多的魂力。
流水达到定量时,将会由量变转为质变,流水为气,飘浮在自己的气海中,使得气海真正的可以被称之为气海,海纳百川天地之气,含存乾坤万物之灵。
世界的本源不过就是气,当你能直接吸纳的魂力变为气体时,你便与这世界万物如同一身,聚万物,凝万灵。
然而这最后一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达到,楚黎身为通天境的强者,可他气海中的魂力仍旧只是海洋,全然没有灵气的存在。可想而之,气海的真正奥秘在这世上又有谁能解开。
修炼一路慢慢征程,谁能登上那飘渺如烟的巅峰,手摘那日月星辰,笑看这凡世不止轮回,醉卧乡村野景远离喧嚣,手牵心爱之人安静傲然于世。
......
楚黎走下台阶,缓步来到一袭红袍,安军战甲的人旁,岳凡见此,忙站到楚黎身后。
向他介绍着:“楚帅,这就是为你疗伤的人,方乾。别看他是安军的将领,但他早年却只是一佣兵团里的疗伤医师,他的魂力属性是治疗,也就是我们所称的林法者,早些时候因为一些事情,只得加入了安军。
楚黎看了看眼前之人,长发盘起,扎起发髻盘在头上,精炼的五官,那双眼睛却是给人一种忠诚的感觉。
楚黎试着去感应下他的魂力强弱,生元境五星,二十多岁出头的林法者,并不能算的上是什么强大的人,却能救回自己的一身修为,足够知晓,林法者对生命的掌控。
但他却临阵投敌,这算是个军人最为耻辱的一件事情了,虽然他救了楚黎的性命,但这并不能让楚黎对他叛国的反感有着丝毫的减轻,只是他的那种眼神。
楚黎也是沙场老将了,他却从未见过这种眼神,忠诚,并不是那种只是说说而已的,拥有这种眼神的人,即使是要废其修为,夺其姓名,也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国,自己的民。
方乾也是猜到了楚黎此刻的心情,对于楚黎,他也是从岳凡他们那里知晓了很多。
楚黎虽然是修炼者,可以不拘小节,但是他也是一位帝国军人,最为憎恶的就是这种背叛国家,背叛自己信仰的人。方乾正了正声,端正地和他说道:
“我出生在安国五谷城旁的一个小村子里,就像是那座城池的名字一样,五谷。五谷就是我和我爹娘生活的依靠。
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看着天公的脸色而活着,爹娘勤劳,胸朝大地背朝天,只是一对平常的农家村人,他们也对没有想到,他们的孩子会成为修炼者。
以前的我,根本没有人教过我任何的修炼方法,爹娘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把我送进了五谷城里的一个修炼学院。
可以说当时真的家徒四壁了,然而那所学院却并不把我们这些穷地方来的学员看成求学者。
他们认为我们这些没有背景,没有家族,没有血脉的人,哪里会有好的修炼基础,不过教会了我最基本的修炼之法,给了我几本玄阶的魂技,就让我在城里自生自灭了。
我不敢把这些告诉家乡的父母,只能一个人在城里四处游荡
直到有一天,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加入了虎影佣兵团。他们看中了我的治疗性的魂力,也就是秦帝国所谓的林法者,他们准许了我的加入。
一个刀头舔血的佣兵团是十分需要能在他们负伤的时候,挽救他们的人,于是很快,我就成为了佣兵团的副团长。
在那里,我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尊重的滋味,每个人见到我,都需要对我卑躬屈膝。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我想我会在佣兵团里一直呆下去,或许哪一天老了,被仇家杀死;或许在任务中,被自己的猎物杀死。
你预支了不该属于你的地位,你就需要付出相同的代价。
生活在佣兵团里的人,从未有过真正的寿终正寝的人,可我并不在乎什么时候死亡,因为我感觉没有别人的认可和地位,或许我即使死了,也并没有人知晓。
那是一次任务完成后,我们得到了很大的报酬,所以我们都在城里的酒馆喝了很多。在我们回到山头的路上,团长注意到了一个挑完水回家的姑娘。
那姑娘真不像是山野村妇那般,她就像是隐藏在乡村里的仙女,神圣而又不可侵犯。
团长喝多了酒,冲动的抱住了那个姑娘。姑娘的爹娘看到这一幕,纷纷不顾自己的身体,捡起身旁的柴刀冲了过来。
那老太爷一刀砍在醉酒而没有施展出魂力护体的团长背上,团长当即怒不可遏,一掌轰飞了那老太爷,再是一刀,砍死了那老妇人。
他就当着我的面,当着当初我发过誓的佣兵法则的面,做出了这种事情。
而站在我身旁的那些平日里所谓天道执行者的人,都在那里拍手叫好,恭维着团长的神威。
只有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我看着躺在地上的老夫妇,在看着手中正流淌着鲜血的大刀,我感觉仿佛这一切都是我犯下的罪孽。
我看着团长把那姑娘拖进屋子,看着团长出来后,天道执行者纷纷如饿狼见到猎物般,冲进了屋子。
我听着那姑娘的喊叫声,慢慢地静了下来,直到最后一个人出来之后,那姑娘裹着残破的衣服,提着一把柴刀,砍向站在门口的我。
当我胸口的血滴淌下来的时候,我看着旁边的人,一刀刺进姑娘的胸口。她的白衣慢慢被鲜血所浸透,染成了红纱。
我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是一种近乎于疯狂的眼神,我不敢想象一位眼睛里散发着朝阳,温柔的女孩,是怎么直射出绝望与疯狂。
本该如雪般的仙女,又怎么变成血染而来的恶魔,堕入地狱,任恶鬼所侵蚀。
我听着她疯狂地喊叫着的:自有天道诛灭。
我一直无法忘记她躺在血河时的样子,她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边,就像一把利刃,时刻刺进我的心。
佣兵,不过就是庸病,一群昏庸的世间污垢所存在一起,自诩为天道捍卫者,执行天道。却凭着强于常人的实力,欺凌世民,发泄自己心中的扭曲的病态人性。
我恨我与这些人为伍,我想逃离,却奈何父母在他们的掌控中。
世间的轮回不止,终于有一天,一位穿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带着一队士兵攻入山门,团长还未说些什么,就被那公子身后的一名老者,生生的撕裂去了头颅。我们就像没了头的苍蝇,在他们的屠杀里,不断的倒下。
我知道,这是我们赎罪的时候了,看着他们的在抽搐中死去,我却感觉到极大的宽慰。
我在这血雨中行走着,走向那公子,我也想死,死去或者是最好的解脱,为了那纯洁的姑娘,为了把我蒙蔽,所谓的法则。
可是那公子却只是命老者一掌把我轰飞,他肯定知晓这一掌的力度,绝不足以杀死一名林法者。
所有人都死了,我就那么呆愣愣的躺在血池里,被他们的血浸湿透。从那一刻起,我也同样的死在了那里。
之后的我,仍旧游走在大街小巷,就像一个乞讨者,乞讨了赖以生存的食物,我不敢再使用自己的魂力,我害怕那时的记忆会随着魂力的使用而重新出现。
后来我加入了军队,本该想军队才是真正的天道,里面会有真正的天行者。
然而我却仍旧错了,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全然不顾普通百姓的生死。
他们穿着的官袍下,全是死去的人们,所不屈的英魂;他们日日夜夜所聆听的笙歌,全是死去的人们,所哭吟的悲歌。
佣兵行了天人共愤之事将会被天道所惩戒,他们行了人神共怒之事又有谁来惩罚,奈何他们就是那至高无上的天啊!”
说着,方乾哭泣着,低下了头,楚黎也是被他的往事所震惊,苦命人就是被他代表的天命所压迫,所欺凌。
他们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下层人的生死,在天命面前,他们就是蝼蚁,没有人怜惜,没有人在意。
“那么我也是你所说的天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动用魂力救我?”楚黎抬起了虚弱的手,拍了拍方乾的肩膀。
方乾擦拭了眼前的泪痕,重新抬起头,指着一旁的岳凡说道,“因为他的不顾生死,让我知道,即使再是黑暗,也终会有一束光芒。”
岳凡想起了当时他对自己的手下留情,原来是自己没有动用魂力的举动,真正的打动了他。
“我相信光芒的源头,就是正道,所以,我这才救了你。”
一切都已揭晓,方乾为什么没有当时杀掉岳凡,反而投靠了他,如今又救回了楚黎。正道终究不会被人遗忘。楚黎此刻对他的憎恶已荡然无存,唯有的,只是尊敬。一个敢以性命追寻正道的人,都是值得我们所尊敬的人。
楚黎此刻感觉到一丝的无力,有一些晕眩感袭来,身前的方乾急忙催出体内的魂力,进入楚黎体内。
气海内的干涸已久的魂力之海贪婪地吸取着进来的魂力,过了许久,当方乾的面色已经有些虚白的时候,楚黎才恢复了近乎两成的魂力,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魂力治愈,方乾这才停下。
他看着有些虚弱的方乾,示意岳凡带他回营,就在他们即将出府门的一刹那,门口处急急忙忙有着一满头是汗的士兵跑了进来,抱拳对着楚黎说道:“楚帅,那一日逃走的黑袍人又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