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场上的事情,洛少白从来都不怎么感兴趣,将前来客套的宾客甩给子凡之后,洛少白便借口不适走出了正堂。
温府作为当地的大户,府院建设的也是颇为雅致,游廊楼阁随处可见,院落之间不乏假石亭湖,岸上杨柳依依。只是面对着这样的美景,谁又能想得到这府院里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洛少白一路走来,心里暗自记下了府邸的布局。整个庭院看似与普通院落无二,但稍作留心便会发现,整个府院的格式设计得极为巧妙,很多地方都极为相似,沿途更是采用了些许奇门遁甲的门数,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其中。
将整个温府转过一遍之后,一处院落引起了洛少白的注意,此处位居温府后院偏北侧,向西走百步便是后山。院落内外杂草丛生,然轻拭门栓却是一尘不染,看来这处院落里面必定暗藏乾坤。
洛少白刚要进去一探究竟,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异动,便身形一闪隐匿于一旁,只见在离此处不远的一处小湖河畔,一窈窕少女正被一年轻男子挡住了去路,定眼望去那女子不是温子鸢还能有谁!
洛少白脚下一横,贴身绕过几处房梁便潜在了附近的一处假山之后。
“温妹妹别急着走啊,哥哥我话还没说完呢!”只见那男子生得油头粉面,满身富贵打扮,只一眼便知道是个纨绔子弟。
“你究竟想干什么?”温子鸢隐忍着怒气,沉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此次出海事关重大,做哥哥的不过是想在温妹妹身边做一次护花使者。”
出海?洛少白挑了挑眉,想必便是温德章口中所谓的行动,不过,洛少白瞥了眼那条拦路狗,这个傻叉又是谁?
“哼,子鸢自有爹爹保护,就不劳温大少爷费心了。”
“你爹?哼哼,只怕到时候他连自己都顾不住!”
“温易,这话什么意思?”温子鸢脸色一沉,怒声呵斥道。
瘟疫?洛少白听得险些掉了下巴,这孩子的爹能想出这样的名字也算是旷古烁今了。
争吵声还在继续,然而洛少白却没了来时的兴致,虽然她很想来个英雄救美,但很显然眼下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悻悻然伸了个懒腰,洛少白转身便欲离去。
刚走了没几步,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落水声,只见岸上的华衣男子早已吓得脸色苍白,眼看着湖里的温子鸢快要溺水而死。洛少白幽幽地叹了口气,双脚一点冲着那湖面上凌空一抓,手握着美人的盈盈细腰,将其带回了岸边。
华衣男子看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洛少白,早已是魂不守舍,顾不得其他转身便向院外跑去。
月光如水,照得岸上的人儿一身波澜。
温子鸢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如华般幽深的眼睛,盛聚着点点繁星,似是那浩瀚宇宙般迷离而神秘,月光萦绕在其中,似薄雾般自他的眼底渐渐遽然了开来,世间怎么会有这般色彩的双眸,只是凝望一眼便叫人深陷其中。
“温姑娘,感觉如何?”清醇的声音传来,带着丝优雅的魅惑,似是荡漾着唇香的层层涟漪,令人不觉**醉麻。
“嗯,很好,”少女娇羞地轻咬了一下齿唇,“公子,叫我子鸢便好。”
“哦,子鸢。”洛少白轻笑了一声,唇间的清香伴着月光扩散开来,那是一种少有的栀子香。
少女的脸不觉又红了几分,洛少白望着怀里因落水而越发显得玲珑凸显的身材,嗤嗤低笑了声:“子鸢这般,不怕着凉吗?”
怀中的美人这才想起自己此时的境遇,脸上不觉闪现出了丝丝窘意,急忙起身退开了几步:“子鸢谢过洛公子救命之恩。”
佳人身姿婀娜,一身湿衣更是衬出了其间的凹凸有致,凌乱的衣衫半挡在胸前,傲人的双峰伴着呼吸有规律的一起一伏,莹白的月光照下,似披上了一层茭白流纱。
“子鸢姑娘不必如此,在下说过,佳人有难,任谁都会舍身相救的。”温暖的笑意自唇边扩染开来,恰似如絮春风般吹走了这一池的阴霾,他的笑容很淡,似朗月清风般查不可觉,却又是那般的诡谲幽迷,仿若泥潭般令人沉陷。
一时间,她竟忘记了言语。
夜色已深,月光清凉,但不知这点点莹白,照亮的又是谁的情丝。
这夜,注定不凡。
…………
并州七月,淫雨霏霏。
一把油纸伞随风轻舞,雨打伞枝,愈发衬得那伞上的青梅苍翠欲滴,一只小手自伞下伸了出来,在这青梅的映衬下,白皙而清润,轻柔地卷起旁间的一朵幽兰,带起满腕清香。
洛少白瞅着那满篮的兰花,白净的小脸上扬起了不可察觉地微笑,小家伙儿这回可是要一饱口福了。
提起这香满扑鼻的竹篮,洛少白悠悠然地走在这满是水泥的小路上,调皮的泥巴点悄悄爬上了月牙色衣衫,似是要与这绣制的银线花纹争宠,不时从空中飞落一片红杉,打着旋儿落在了小路中央,洛少白低眉调望了一眼,终是撇开了脚,不忍踩碎这一地的妖冶。
将这经雨水打过的朵朵幽兰放入早已备好的盆中,再撒上些蜂蜜、香精,融于晨露之中,浸泡几个时辰之后以软锤轻捣,再以料酒为辅,以韫火蒸之,待水汽蒸干,放于清凉月色之中蕴育一晚,便成了那一颗颗酥软香甜的玉兰糖。
“少主,你怎么又出去了?”
还未进屋,洛少白便看见贴身侍婢秋水正一脸嗔怒地盯着自己,不觉闪过一丝尴尬。
“少主,你别怪轻水多嘴,并州这几天一直阴雨不断,这种浑浊天气对身子最是不好,临行前师尊是千叮咛万嘱咐要轻水看好你,怎么眨眼功夫你就又跑出去了?”
洛少白看着眼中满是关切的秋水,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能干笑了两声,“呵呵,秋水,你家少主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守着这满园的兰香,我哪里忍得住啊,好轻水,你就别生气了!”
看着洛少白一脸的讨好状,秋水似嗔非嗔地瞪了她一眼,伸手摘取不知何时飘落在青丝之间的一叶红杉,佯装着生气地说道:“谁不知道堂堂鬼手楼楼主自幼便制得一手好糖精,洛天能碰到少主你,真是他莫大的福分。”
“秋水莫不是吃醋了,不若这次这玉兰糖制成之后,少主我分你一半,如何?”接过秋水递来的披衣,洛少白打趣着问道。
秋水被洛少白逗得终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少主,你就少打趣奴婢了,奴婢可没那个福分。天寒快些把衣服穿上,等暖好身子再做这玉兰糖不迟。”
秋水是几日前子凡命人接来的,身为鬼手楼楼主,身边总归要有个伺候丫鬟。
洛少白悻悻然,端过秋水备好的温茶轻吮了一口,不多时面色便有些许了红晕。
“少主,师尊那里前两日传来消息,问你何时回去?”谈到此事,秋水的面色不觉凝重了几分,“师尊他老人家很担心你。”
“不急,”洛少白淡淡地说道,“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可是少主,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若真是遇到了师尊口中的那个人,奴婢怕你……”秋水适时地住了嘴,眼圈不觉红了起来。
“别哭,傻丫头,”洛少白轻声安慰道,“你家少主可是名满江湖的鬼手楼楼主,能近我身的人都屈指可数,更别提伤我性命了。”
“可是少主,凡事都怕万一,再说这可是师尊消耗多年功力换得的天机,不会有错的。”
“不会有事的,秋水,你家少主命硬着呢,怕是阎王见了都不敢收呢。”洛少白浅笑着说道,“我饿了,帮我做些莲花羹去吧。”
秋水低叹了了一声,将茶杯重新填满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紫刹赤瞳,地狱魔罗,相遇相杀,不死不休。
这便是当年师父所窥得的天机,此乃洛少白命中的劫数,为了保护她,师父曾多次反对她出师入世,相遇相杀,不相见兴许便可躲此一劫。
不相见吗?洛少白笑着摇了摇头,她毕生追求便是做个逍遥自在人,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让她躲避,若是注定相杀,那,便相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