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贺涛领军出城,陈宏祯面色悲恸,一言不发的站在城墙上看着队伍远去,文臣武将皆随其后,不敢多言。这个临时出征的命令并未正式商讨,除却丞相与大将军没人知道,虽心中有话说,可毕竟什么野说不出口,因为丞相与大将军都沉默了,他们没有发表意见,那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半晌,大王子陈继浓忍不住问道:“父王,为何要让二弟这时候出阵?”
陈宏祯面无表情道:“齐军攻我炎国一战而下,未尝败绩。城内人心惶惶,斗志全无,你二弟提议此刻唯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一场胜利鼓舞士气。”
“哦?二弟还有这般才能?平日里大家都没看出来啊。”陈继浓看了左右一眼,叹道。话虽这样,可他内心根本不信陈贺涛会提出这种战术。
陈贺涛平前身就是个纨绔,吃喝玩乐行,凡是正事一窍不通,要他能说出这种话陈继浓是万万不信的,他认定是父王为他开脱,指不定自己这个废物弟弟在玩什么花样。
陈继浓话中嘲讽的意义大臣们自然听的出来,纷纷窃窃私语,议论陈贺涛的为人。
陈宏祯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不过这时候他已经不在意这些,国家都要亡了,这些人还在弄权,真是不知死活。他唯一生气的是自己的大儿子,在这种时候还不兄弟齐心,却去嫉恨自己弟弟做出的牺牲。
他冷冷看了陈继浓一眼,说道:“你弟弟此去没想着回来,他认为即使任务失败,他也能用自己的性命换回将士们的士气,死乃舍生而报国。你身为大哥怎能不及自己不成才的弟弟,此时应当不落人后吧?”
陈继浓被陈宏祯的话吓的顿时面色苍白,汗如雨下,诺诺不敢称是。陈宏祯的话很明白,弟弟都舍身报国了,你做哥哥的也应该做点什么,可做什么才是不落人后呢?自然也是出城冲阵了。
陈继浓一向眼高手低,让他动动嘴,说些好听的话让他人去送死那肯定没问题,可真让他亲自冲锋陷阵,那他绝对不敢。在王孙贵族中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只有极少数王孙贵族才敢做出冲锋陷阵的事情,而敢做出这种事情的王孙贵族无一不雄才大略,成就一番霸业,很可惜陈继浓不是。
听陈宏祯这样说,大臣们纷纷进言:“大王不可,如今二王子已然渉险,此去凶多吉少,若大王子再出意外,恐国将不国啊!”
“是啊大王,此事万万不可啊!”
......
陈宏祯知道这些大臣大多数平日里尽是大儿子府上常客,可这无可厚非,自己虽疼陈贺涛,可也知道自己这二儿子平日里不学无术,有点忠心的人都不会刻意站到二儿子那边。刚才自己说的只是气话,并非当真,他还没到破罐子破摔,自取灭亡的地步。
于是,陈宏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众人见大王不再提这事,也都闭口不言,不敢触怒大王。陈继浓内心愤恨,低下头咬牙切齿。此刻没人注意到站在角落的魏征面露笑意,内心似有打算。
不久,一位将军紧张道:“大王,要交阵了,对面约千人。”
城上一干君臣屏气凝神的看着即将交战的两只队伍。
令他们振奋的景象出现,不过一刻钟,陈贺涛所率领的死士队伍在前端将领的带领下如入无人之境,快速砍死对面将领,敌军不战自溃。
这场景令君臣振奋,但没人说话,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五百精锐胜一千并没有什么,在座的各位很多人也能做到。真正困难的时刻还没到,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不多时,那将军沉声说道:“又来了,这次恐有五千之数,希望殿下平安无事。”无人回应这位将军,只是默默看着战场动向。
战场上,萧摩诃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五千齐军再次溃散,陈贺涛一行已经距离齐军不远。
“好,那前锋大将果然骁勇不凡。”
“二殿下居然如此不凡,率军以五百破五千只用盏茶的功夫,大王慧眼识才,果真英明啊!”
“大王所练死士各个以一当十,真乃强军也。”
......
一干臣子见到战场上的景象纷纷赞扬,陈宏祯内心欣慰不已,于是一边抚着胡须一边微笑点头。
齐军这次来的很快,没有给陈贺涛一行喘息的机会便铺天盖地般冲了过来。
将领又喊了,不过这次他面露不忍:“大王,此次恐怕危险,齐军这次来了最少两万人马,要不要末将前去助战?”
大将军周河亥插嘴道:“如今我军士气刚刚有些恢复,若是贸然前去战败,二殿下的努力可就白费了啊!况且本将军观二殿下部队士气正盛,定能战而胜之。”
陈宏祯犹豫不决,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他不知听谁的,又见左右低头不语,只好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且看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战况非常激烈,大家死死盯住场上战局。半个时辰左右,一人突然激动的喊道:“齐军溃退了,齐军溃退了!”
“啊!胜了胜了,五百破两万,古之名将亦不过如此,二殿下万岁。”
“真乃我大炎国先王保佑,苍天佑我大炎国,出此名将后,我炎国当固若精汤。”
“大王,速速下令退兵吧,得此大胜,我炎国将士斗志昂扬,切不可损了二殿下啊!”
陈宏祯激动非常,他连声喊道:“所言甚是,甚是。”他下令,“来人,鸣金......”
周河亥赶紧拉着他的手,急声道:“大王不可啊!二殿下的部队如今离齐军近在咫尺,若这时候收兵齐军一拥而上,二殿下性命立刻不保。况且就算退回来,齐军也不蠢,必会跟上,届时城门开是不开?不开,大王要亲眼看着二殿下死在城下,开城门则炎国不保。大王三思,大王请三思啊!”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爱卿们可有良策救我孩儿?”陈宏祯红着眼睛四处求助。众人听大将军的话十分有道理,可两全其美的法子一时间哪里想的到?
难道要一人领军前去送死殿后?成不成还是两码事,这事大家心里打鼓,不敢轻言。
之前大王子陈继浓见陈贺涛不断斩将夺旗,心里愤恨,还嫉妒的要死,这一刻他爱死周河亥了。此时陈贺涛剩下的几百死士孤立无援,面对怒火中烧的齐军必死无疑,他可不会蠢到去嫉妒一个死人。
陈继浓向前一步,拉着陈宏祯的手,故作悲伤道:“父王莫急,二弟吉人自有天相,若最后关头由赵将军拼死护卫,还是有机会突围的。”
陈宏祯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只能祈祷最心爱的儿子聪明点,乘着还有空隙赶紧跑路。
可陈贺涛此刻丝毫没有想到这点,依旧指挥剩余死士义无反顾的冲向齐军。
众大臣看了不由心生敬意,有人感慨道:“二王子平日里放荡不羁,亦不结交权贵,不与大殿下争权夺利,想不到在炎国最危急的时刻挺身而出,亲自率领死士冲阵齐军,大破齐军鼓舞全城将士后却不偷生,而选择以身殉国,真乃真君子。平日里我等有眼无珠,对殿下误会极深,枉为臣子,惭愧惭愧啊!”
他的话说的神泪俱下,除了陈继浓与周河亥外纷纷低头不语,暗自反省。
陈宏祯闭目不敢再看战场,转过身悲恸道:“吾儿大才,寡人不能用,造成今日局面,不敢面对王儿战死啊!”
这时,魏征小步走到陈宏祯面前,拱手道:“大王此言差矣,以草民观之,此战大事已成。若大王不愿看惨烈战况,则可回宫准备诸多事宜,以迎接主公凯旋。”
陈宏祯没有魏征的突兀发言,拉着他惊喜道:“先生的意思是吾儿还能破齐军大阵,斩将夺旗,凯旋归来?”
“怎么可能,二殿下战了一个时辰,面对剩下的十七万齐军还能继续胜利?”
“不可能吧,这要是再破齐军,那不成神将了?”
“你这书生莫不是夸大其词?诓骗我等?”
一应大臣武将纷纷不可置信,认为魏征在说大话。
魏征微笑,不以为意,他笑道:“大王,诸位大人,草民认为此时形式已经逆转。齐军主帅根本不知兵,他犯了兵家大忌——轻敌。”
“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主公连破三阵士气已达极点,而齐军则连续三次军队溃散,剩下的齐军之前攻炎国的士气早已泄的点滴不剩,如同我军之前的状态。所以此刻只要主公不多做纠缠,直冲齐国国君的本阵,必定一战而破齐军,成就以少胜多的绝世战绩。大王只要等到主公破军后下令追击,此战便可完胜。”
“诸位大人尽请放心,只管等待主公凯旋归来便可。”
“好,王儿走前夸你大才,我便信你,好好在这里看着我的好王儿成就不世威名。”哪怕只有一丝希望,陈宏祯也不愿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战死沙场。在听了魏征的分析后,陈宏祯选择了相信,相信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成为英雄。
在大臣们或是不敢置信,或是激昂澎湃的注视战场时,唯有两人面露忧色,心中忐忑不安。
大将军瞟了陈继浓一眼,不动声色的走到陈继浓身边,小声道:“大殿下,形势不妙啊,若是二殿下得胜归来,那群臣的阵脚恐怕就要乱了。”
“乱什么,本王是大王子,又与二弟同出母后,只要本王不犯错,父王不会糊涂,做出违背祖训的事。”自古祖训都是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陈继浓自然知道,他虽然嫉妒父王太宠爱二弟,但这种宠爱比起祖训来不算什么,若是陈宏祯废长立幼,全朝大臣一个都不会同意。
周河亥先点头称是,随后叹息道:“大殿下说的自然在理,可之前大王在营帐里发誓,若是二殿下得胜归来,则为他设立骠骑大将军位,位比三公,同时封彻侯。末将以为那个大殿下的位置就很尴尬了,就算最后继承王位,满朝都是二殿下的人,您这大王恐怕也当不安宁啊!”
陈继浓被周河亥的话说的瞳孔猛的一缩,急问道:“将军此话当真?父王当真说过这话?”
周河亥确定道:“此事当时老丞相也在,末将万万不敢诓骗大殿下。”
陈继浓终于难以自制,他哽咽道:“大将军既然告知于我,还请大将军帮我度过难关,我必定铭记大将军的恩德,保大将军一脉永世富贵。”
周河亥惶恐道:“大殿下不必如此,殿下平日多有为末将美言,末将此刻只当报殿下平日里的恩德。”
“殿下,二殿下已然打破齐军,此功乃炎国君臣亲眼所见,不可磨灭。既然事已至此,我等只能另作打算。本将认为若是二殿下之后若是阵亡,那就没什么,若是得胜,必定无力再追,大王届时下令出城追击,则此战就完全成全了二殿下。只要大殿下与末将一起阻止大王追击,之后大殿下再进言收复失土,追击齐国溃兵,甚至攻破齐都,成就不世功业,那时便可与二殿下比肩。”
“大殿下,再美的战绩也无法与灭齐的功绩相比啊!齐军以举国之兵灭炎,若是败了,则一溃千里,军心全无,灭齐之功,垂手可得啊!”
陈继浓眼神一亮,他被周河亥的话打动了,于是强忍激动,低声道:“大将军深谋远虑,果然是我大炎国的栋梁,本王他日若能成就功业,比保大将军子孙后代福泽绵延,永世不断。”
周河亥点点头,不再说话,看向战场,他暗自握紧拳头,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