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电影结尾浓郁悲伤中的潘辰只顾着掉眼泪,竟忘了要拍开他的手。
于是,当卢灵拎着东西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近乎诡异的画面。
床边,一个女生捏着纸巾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哭得稀里哗啦;床上,缠着绷带的老板满脸无奈却又嘴角含笑地揽着她的肩膀,手指慢条斯理地梳着她的头发,好似在哄她。
这是……什么状况。
那不就是敲破老板头的女生?老板怎么还温柔以对?还有,这两人是不是也太专注了点,她站了老半天了,居然没被发现。
卢灵站在门口,端详着对周遭浑然不觉的两人,考虑是不是要先退出去,暂时不要打扰他们。
谢天谢地,在她进退两难时,电影恰好结束,床上的老板终于发现了她。
“咦,你来了?”雷厉收回搭在潘辰肩上的手,面色如常。
“刚到。”卢灵可不会说自己已观赏了半天。
听到有人来,潘辰急忙站起身,用纸巾胡乱擦着腮边的泪水,纸巾本被她浸得满是泪水,这会儿再一擦,不少纸屑便直接沾在了脸上。
望着那些星星点点的白屑,雷厉微微蹙眉,擒住她的腕子轻轻一带,她跌在他胸前。
“干嘛……”
“别动。”雷厉低喝,一边嫌弃一边动作轻柔地捡掉纸屑,“怎么擦的,脏死了。”
被他圈在怀里,潘辰说不出的别扭,尤其是身后还站着个陌生人,真可谓后背如芒刺。怎奈她别着身子,压根使不出力推开她。更关键的是,从这几次短暂且不愉快的相处来看,她渐渐意识到雷厉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越是跟他顶真,他越发得寸进尺,以他无下限的无耻程度,如果她现在反抗,他指不定会当众干出什么呢。
思及此,她索性不动,视线瞥向一边,任由他在脸上摸来摸去。
果然,如他所料,雷厉一清理好就放开了她。“去洗把脸。”
她如听到大赦令一般,一溜烟钻进了卫生间。
等潘辰离开,雷厉才转头望向低垂眉眼盯着鞋子的秘书,轻声开口,“衣服买来了?”
眼观鼻鼻观心的卢灵暗舒口气,抬起弯得有些发酸的脖子,朝他礼貌笑笑。“都按您的吩咐买好了。”
“谢谢,先放那边吧。”雷厉指了指衣柜。
卢灵应好,把衣服挂了进去,并贴心剪掉了所有吊牌。做好一切,她又把另一个购物袋放到矮柜上,“化妆品是我随便挑的,如果不合适就告诉我,我拿去换。”
“没关系,她不讲究。”雷厉浅浅一笑。
那丫头身上没有一点脂粉味,一看就是不会刻意保养的人,不过她的皮肤却比那些整天泡在美容院的女人还好,粉粉嫩嫩的,让他昨晚忍不住亲了好几口。
卢灵一头雾水地望着老板,看不懂他在笑什么。
好在雷厉并未沉浸太久,开口主动说起自己的情况,“我可能还要在医院住几天,但我受伤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家里人。如果有人找我,你看着处理。”
“好,我会处理。”卢灵点头,“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雷厉摇头,却忽然想到,“对了,叫人给我送台笔记本。”
卢灵惊叹。不是吧,老板被敲一下居然变勤奋了,受伤住院还不忘工作,要知道他的原则可是天大的工作都不带出办公室。
虽心有疑惑,卢灵还是爽快应好,并追问,“项目书要不要也送来?”
“项目书?”雷厉不解,“干嘛送来,许助理不是会处理?”
“我以为……以为你想看。”
像是猜到她的想法,雷厉好整以暇地问,“你不会以为我想在病床上工作吧?”
见她沉默以对,雷厉轻笑,“让你失望了,你老板没那么勤奋。只是住院太无聊,想玩电脑。”
原来如此……好吧,是她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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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最后真正受益的并非一直嚷无聊的人。
傍晚,潘辰盘腿坐在地板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握鼠标的手不停移动,飞快点击着相同的图案,可惜,纵使她的手再快,也赶不上时间消耗速度,随着一声音乐响起,屏幕上出现了大大的GAMEOVER。
她沮丧地长叹口气,搓了搓微微僵硬的手,准备再战,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笑。
“又输了?”
“要你管。”她头也不回地说。话落,又回过头,看着笑意冉冉的雷厉。“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他的声音有点小哑,“丫头,我要喝水。”
丫头、丫头!这男人叫得还真顺口,真把她当丫头使唤。
不满地撇了撇嘴,潘辰指了指床头的茶杯,“那里不是有。”
“凉了,我要喝热的。”
潘辰甩给他一记白眼,推开电脑站起来,哪晓得腿刚刚一动,一阵钻心的刺麻迅速灌满双腿。
“怎么了,脚麻了?”雷厉掀开被子跳下来。
她抿着唇不吭声,强忍着那股酸软,用手把交叠的双腿硬分开,然后抓住床沿想借力站起,没想抓住的是雷厉的手。
雷厉搀着她的手臂连抱带拽将她提了起来,“你别告诉我你一下午就坐这儿。”
“不是你叫我待这儿,那也不准去。”潘辰没好气地指控。
下午吃完药,他犯困要睡觉,原本她想趁着他睡了回趟家,他却霸道命令,“就坐床边,那也不准去。”
还威胁她,“我要是醒来没看到你,呵呵……”
“我叫你不准离开,可没叫你一动不动。”雷厉弯身帮她活动膝盖。
潘辰不屑地切了声,“得了吧,谁知道我弄出动静来,你会不会骂我。”
再说了,她都不知他是真睡还是假寐,之前她憋不住想去厕所,刚站起来就听到他特别沉稳地问,“去哪儿?”
低头却见他双目紧合,呼吸匀称。
雷厉被她驳得窝火,推了一把她的手臂,“倒水去。”
潘辰皱了皱鼻子,一瘸一拐地过去倒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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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医生来查房,雷厉的烧已经退了,只是血压还是偏低。医生再三嘱咐好好休息,不能着凉,说话间余光还意无意地瞄向潘辰,看得一旁的宋博彦直笑,“是呀,你悠着点,别太劳累。”
“滚。”雷厉扯起枕头扔过去。
宋博彦稳稳接住,笑嘻嘻地塞到潘辰手里,再故作幽怨地叹口气,“雷大少就是这样,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些。”
潘辰自然不会傻得去搀和人家朋友间的玩笑,只一声不吭地抱着枕头站一边发呆。
宋博彦又跟雷厉聊了会儿,最后在他再三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行了,别瞪了,不打扰你的甜蜜时光。”
等所有人都走了,潘辰才倒水给雷厉吃药,确定他吃完,她放下杯子,问:“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要回去了。”
他上午把护工辞了,振振有词说,“你把我打伤了,难道不该照顾我。”
她哑口无言,只好做起陪护。现在要离开,自然要问他。
“回哪儿去?”
“回家呀。”她看向窗外,“已经很晚了,我总得回去睡觉吧。”
“你可以跟我睡。”雷厉气定神闲地说。
“谁要……”
“又不是没睡过。”雷厉抢断她的话,嬉笑,“而且,反正以后都要一起睡啊。”
“你……”潘辰被堵得无语。良久才憋出一句,“医生不是说你不能着凉吗,我睡相不好……”
“我不嫌弃你。”雷厉再次抢声。
我嫌弃你好吧!潘辰在心中嘶吼,但也清楚没法拒绝他的要求,谁叫她已抵身给他呢。
说起来倒是很奇怪,事到如今,她竟没有再为沦为情-妇生出悲伤的情绪,之前那种一想到要委身于他就天塌下来的悲恸荡然无存,甚至连一点点该有的担忧都没有。
难道,她这么快就接受现实?
潘辰被这个想法吓到了,她从不知道自己是一个甘于堕-落,坦然接受命运安排的人,可是不知怎的,面对嬉皮笑脸,戏耍逗弄自己的雷厉,她莫名地就没法产生恐惧,甚至潜意识里,她笃定他不会伤害她。
不会伤害吗?潘辰抬眸注视他,陷入迷茫。
“发什么呆呢?”雷厉碰碰她的手,“去把电脑拿过来。”
她敛神,甩甩一头乱麻的脑袋,替他摆好电脑。
“你刚才玩的是这个吧?”雷厉点开一个游戏,“要怎么玩?”
“你没玩过连连看?”潘辰惊讶。
“我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雷厉冷傲地回答。
这话不是拐着弯讽刺她幼稚。潘辰瞪了他一眼,“既然幼稚,你还问什么问?”
“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笨,居然通不了关。”
“呵,夜郎自大,我倒看看你有多厉害。”潘辰抢过鼠标给他做演示。
“就是把相同的图案连一块,对吧?”雷厉总结。
“对,不过中间不能有阻挡物。”
“那这个呢?为什么不能连?”雷厉从后面伸出手,戳了下屏幕上两个图案。
“这中间不是转弯了吗。”潘辰不耐烦地回头,一张放大的俊脸便这样肆无忌惮地撞入视线。她这才察觉到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将她整个圈在怀里,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因为离得太近,她甚至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还有淡淡的、清冽的气息。
潘辰匆匆别开脸,不料动作太突然,竟一下撞上雷厉的下巴,疼得他捂着嘴巴低吼:“你干嘛呀?”
“给你,看你还怎么吹牛。”潘辰凶巴巴地把鼠标塞给他,逃也似地离开床沿,却真切地感到脸蛋在发热。
雷厉揉了揉被撞疼的下巴,开始玩起游戏。
一个小时后,眼见他一路通杀,每次都甩第二名一大截,潘辰不得不承认他没有吹牛,的确很厉害。
在第N个人仓皇逃出局后,雷厉盯着久久不开始的页面问,“怎么没人加入了?”
“他们嫌你太快了。”潘辰如实说。
“是他们太慢了。”雷厉把电脑往前一推,“算了,不玩了,没劲。”
潘辰撇嘴,把电脑收到一边,看时间也不早了,想起医生的吩咐,便说:“你是不是该睡了?”
雷厉嗯了声,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趁着他洗澡的功夫,潘辰走到外面的陪护间,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被套,一边换一边思忖待会儿要怎么跟雷厉抗争,尽管如他所说,迟早都要跟他睡,但能迟就迟吧。
出乎意料的是,雷厉出来发现她要睡外面,居然没反对。
“随你,睡哪儿都一样。”
悬着的大石蓦地落下来。潘辰乐观地想,看来直觉是对的,他只是嘴贱,只是喜欢看她如惊弓之鸟,可能并不是真想对她怎样。
再说,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强迫她。
这么想着,潘辰也释然了,洗完澡钻进被窝,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隐隐约约觉得腰上攀了个什么东西,她喉间溢出无意识地嘟囔,伸手想去抓开,却在碰到时猛地惊醒,发出尖叫,“啊……”
一只大手迅速从身后伸出捂住了她的嘴,低沉暗哑的嗓音缓缓叩入耳膜,“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