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温小安不多久便开始犯困,小脑袋一栽一栽的。温瑞初犹豫着要不要带着小安离开。
“你妈要去参加比赛,你要进剧组拍戏,你把小安带走了,谁来照顾?”贺少卿言之凿凿道。
温瑞初表现的很为难。他亲耳听到了贺少卿在卫生间里凶小安。凶完了之后开始扮演慈父的角色,偏偏还演得完美无缺。
“我不放心你。”他丝毫不掩饰对贺少卿的不满,实在是贺少卿过去恶迹斑斑,且有轻微的暴力倾向。
贺少卿并不急于辩解,反而将了他一军,道,“你不放心我,可以自己留下来一起照看他。反正这里距离你们剧组很近。你住在这里,我每天可以顺路接送你上下班,而且你还可以每天见到小安。”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贺少卿用毛巾裹住了温小安的小脚丫子,替他擦干净了水珠。小安这时已经睡着了,温瑞初把他抱到卧室里睡觉,自己则是回到客厅里继续跟贺少卿讨论刚才的话题。
贺少卿伸手撩起他的裤管,指尖刚刚触碰到他的小腿,被温瑞初条件反射地踢了一脚正中心口。
“你做什么?你别碰我,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碰我!”温瑞初面带防备盯着贺少卿看。每次他要跟贺少卿坦诚布公地谈一谈时,贺少卿便会使出各种下作的手段企图蒙混过关,更过分时还会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今天下午时他不想要那样的,可这个混蛋非要这样那样的强迫他释放出来。
贺少卿两只手臂懒洋洋地摆在水盆两边,解释道,“泡泡脚解乏的。我特意加了艾叶粉末进去。”
给小安洗时没加料,小孩子不需要解乏。第二天起来照样能活蹦乱跳。温瑞初不一样,他整天在剧组里呆着,有戏时一拍一晌过去了,没个休息的时候。
“请问,我现在能碰你了吗?”贺少卿笑着仰起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暖得人要融化进去了。
“我自己来。”温瑞初不自在地别开眼睛,自己撩起另一条裤管,把脚伸了进去。热度从脚心处开始蔓延,如过电一般通过神经进行传输,直到他全身跟着发热发烫。
温瑞初鼻头有些发酸,他突然觉得很对不起贺少卿。因为这个时候他想起了陆云衡,他报考舞蹈学院时是陆云衡陪着他去参加考试的。考完试他整个人仿佛被拆了骨架重组一般累瘫在床上。
那时候他们两个全是穷学生,住在报考学校旁边一家简陋的招待所里,陆云衡打了一壶热水过来给他泡脚,心疼地问他,“累坏了吧。脚底板疼不疼?等你考上了舞蹈学院,我们就可以继续在一座城市里上学了。”
温瑞初还记得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在他的脚底上熟练地按压着,听到陆云衡带着憧憬的声音说道,“说好了的,到时候可不准跟我抵赖。等以后我拿到了影帝,等你拿到了金鹿杯,你就答应跟我在一起。”
“万一你拿不到呢?”温瑞初挑衅地问他。
陆云衡笑得胜券在握的模样,“要是我拿不到……拿不到的话我也配不上你,自然不会再提这件事情。往后我照样拿你当亲弟弟看待。”
温瑞初不老实地踢了踢瓷盆,溅了陆云衡一身的水渍,他脸上染上几分羞恼之意,道,“我一定会拿到金鹿杯的,你休想食言!”
……
可惜的是他们两个都食言了。
温瑞初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努力尝试着讨好他,嘴里说着要跟他过一辈子的男人,觉得他的话更加不可信。
归根结底是贺少卿毁了他的梦想,他心里永远是不甘心的。日后他在其他的领域里取得再辉煌的成绩,他都不会甘心。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贺少卿见到他的大腿上被泪水濡湿了一小片,猛然察觉到温瑞初落泪了。
温瑞初没用毛巾,直接抽出湿哒哒的两只脚丫子踩着拖鞋往外走,边走边道,“小安也是你的儿子。你跟他相处时多点耐心,不要老是凶他,会给孩子留下不好的记忆。”
贺少卿听着他的话,隐隐有几分“临终托孤”的意思。他紧跟着站起身去追温瑞初,疾走了几步,从背后把人牢牢抱在怀里。
“我错了!我认错!”贺少卿急不可耐地说道,“我那天晚上不该怀疑你,不该对你发脾气,不该推你。还有小安,我不是故意凶他的。我只是觉得他快要两岁了,不能再让几个老人惯得没个正形。男孩子应该拿出点儿气概来,他需要学习自己去做一些事情。”比如说自己乖乖到卫生间里撒尿、自己拿起勺子学吃饭。这个年龄的小男孩不能总被大人哄着抱着才肯尿尿吧,惯得不像样了些。
贺少卿强行扳过温瑞初的肩膀,低下头去亲吻他的眼角,声音温柔的似滴水,“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吗?你不要把所有事情憋在心里,你生气的话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你不要每次都一声不吭的离开。”
温瑞初吸了吸鼻子说,尽量保持平静道,“我要回剧组了。明天早上要按时拍戏,你跟小安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吧。”
贺少卿捧着他的脸,两人额头相抵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直地望进一汪清泉里。他第一次当着温瑞初的面坦露自己的脆弱,“你不要总是这样敷衍我。我也怕的。我怕你有一天为了离开我,连儿子都不要了。”
“我没有!”温瑞初反驳道,“你不准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不要自己的儿子!”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走。我答应你没有你的允许不会碰你的。”
贺少卿像一张巨大的无法挣脱的网将温瑞初团团包围在中间,让他无法往前移动半步。
温瑞初不说话,伸手推了推贺少卿的胸膛,却被他抱得更紧了。两个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贺少卿耍赖一般地开口道,“不准走!我受不了了!我一想到你整天跟别的男人呆在一起,我整个人要爆炸了一样。”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孩子住在你这里是因为你们有血缘关系,但我跟你没有关系。你没有权力禁锢我的自由,你——”他的话尚未说完,舌头被贺少卿凶狠的吸住了,力道大的让他发疼。
他并不是一定要激怒贺少卿,无非是心中不甘、苦闷,才想要发泄一下。结果这个混蛋非要往枪口上撞。
贺少卿此时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碎了,揉进骨头里。或者买一条链子来把他拴起来,让他整天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
他抱着温瑞初往沙发上走去,将人压倒在沙发上,在温瑞初脸颊上、脖颈上印下密密的亲吻。他已经卑微到尘埃了,事到如今,他越来越看不清楚温瑞初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患得患失的像个神经病一样。
温瑞初的眸色慢慢暗沉下来,“你敢做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贺少卿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腰窝处哑声低吼道,“你把我骗得团团转,连我的心都骗走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凭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我,你自己心安理得的带着孩子回来,还要继续骗我,让我对你们做出那样无法挽回的事情来。我心里也很难受的啊。”
他这辈子过得顺风顺水,难得碰见个喜欢的人,却屡屡不得志。不管做什么事情去讨好对方,总是适得其反。他最近经常反思自己过去的行为,甚至找了专业的心理医生来帮他出谋划策,摆脱困境。心理医生表示他气场太过霸道,适当的示弱摆低姿态才会让这段感情出现转折点。
良久,温瑞初将手指插在贺少卿浓密的黑发里。男人的头发被汗浸湿了,指尖下是温热的触感。
贺少卿于是抓起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背上。温瑞初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还是遵从他的意愿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突然间感觉这个男人是温小安放大了几倍的成年版,幼稚得让人发笑。
贺少卿埋着一颗脑袋趴在温瑞初大腿上不肯起来,温瑞初拿他没有办法,哄儿子一样哄他,“喂!我不走了。你总得让我进房间睡觉吧。”
贺少卿装死人,不肯动,闷声道,“那我怎么办?我要跟你们一起睡。”这时候不争取福利更待何时啊。
温瑞初挑眉,无情的嗤笑他,“你别得寸进尺啊。还有,你的情话说的一点也不高级,不要以为自己能感动天地。”
贺少卿轻轻翻了个身看着他,笑得开心极了,“情话为什么要说的高级。经过科学论证,低级情话更有助于加深伴侣之间的感情。我只要感动你一个人就够了,感动天地那是琼瑶阿姨的业务范畴。”
他不说倒还好,他一说反而提醒了温瑞初记忆中的琼瑶剧,方才贺少卿的模样竟是像极了剧中的深情咆哮体。
温瑞初说,“你不要以为我留下来是因为原谅你了。”
贺少卿立刻认罪态度良好地表示,“我只是希望争取到戴罪立功的机会,不敢奢望你能一下子原谅我。”
温瑞初强忍着笑意,脸蛋红扑扑的。最终,他恼羞成怒的甩开那只不停在他腰窝处作祟的咸猪手,“我睡觉去了。”
贺少卿跟着到卧室里溜达了一圈,最终抱着睡衣转去了客房休息,暗搓搓地咆哮了一晚上,终于摘到了第一枚胜利的果实,不禁感到好心酸啊。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个毛头小伙一样学追人,简直……再度焕发了青春的光芒!
***
“啊啊啊——”温小安坐进安全椅里,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咿咿呀呀地大声叫喊着。前两次坐进来安全座椅,被带去买了好多好多的玩具,跟做梦一样。现在是又要买玩具去了吗?还是要带他去游乐城跟小朋友做游戏?
温瑞初不太理解儿子兴奋的原因,他跟小安一起坐在后座上。贺少卿花了十五分钟将他送到了剧组。
临下车前,温瑞初问道,“你不用上班吗?”他早餐时建议过贺少卿把儿子交给老太太照顾几天。贺少卿不同意,坚持要自己带孩子,说是要培养父子感情。
贺少卿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我暂时还没想好今天到底要不要去上班?”
温瑞初顿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够傻缺的。他在温小安脸上亲了一口,无语地下了车。
贺少卿见状立刻降下了车窗,身子往外侧了侧,不要脸地控诉道,“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能厚此薄彼。”
温瑞初假装听不清,看不见,灰溜溜地爬走了。
贺少卿望着他的背影,唇角轻勾。过了片刻,他回头去看了一眼安全椅上的温小安,捏着他的小手问他,“儿子,今天你想干什么啊。老子今天心情好,随便你怎么折腾,我奉陪到底。”
温小安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两只大眼睛滴溜溜转着,贼贼的叫道,“买买买!”
贺少卿掏出手机上网查了查适合两岁儿童玩乐的地方。他把儿子带到了一处游乐城,看到许多三口之家游玩的画面,贺少卿感慨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说,“爸爸对不起你,至今没让你过上三口之家的小康生活。”
温小安正跟一个一岁零五个月的小伙伴打得火热,不悦的拍开贺少卿的大手。这个伯伯真烦人,每次爸爸不在时他都要假装我爸爸。他抓着小伙伴的手呀呀地解释道,“他才不是我爸爸呢,他是我奶奶请来照顾我的帮工。帮工你懂吗,跟佣人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