鹫之捧着鸡血碗半天不动,李大富见他如泥雕木塑,以为他是被感动到了,接着便洋洋得意地说:“大仙,我这可是出生十天的公鸡,机灵得很,下刀的时候可把我心疼坏了。”
李大富边说边拍胸脯,做出痛苦疾首状。鹫之从震惊中回神,看到那张满是肥肉得脸在乱颤,心火窜起,一碗血就这么泼上去了。
“哎哟!”
李大富捂脸,忙不迭地后退半步,缓神之后,他不由横眉竖目,指着鹫之怒声道:“你这是作甚!”
鹫之掐指念诀,不疾不缓地回他:“李老爷眉上有黑气,我这是帮你消灾之用!”
话落,他装模作样地胡念几句“吃葡萄不吃葡萄皮”,把李大富给唬住了。李大富听鹫之念完咒,急忙把脸凑到管事面前,急切说道:“快,快把我脸上的鸡血刮下来,晚上摆汤里吃。”
管事不敢不从,立马从兜里掏出铜板一枚,小心翼翼地刮下李大富脸上的鸡血。李大富嘟起肥嘴唇,还叮嘱他胡子里的也刮干净了,待脸上的油刮到一层后,他这才满意地掏出绢头抹了把脸。
鹫之嘿嘿一笑,伸手拿走管事手里的铜板,道:“这个我待会儿要用。”
说着,他便把铜板藏到泡袖里,然后拍拍乾坤袋,暗示鬼兄准备忙活了。
在来李大富家之间,鹫之与鬼兄、妙儿商量好了,到了李宅得装出老手模样,然后弯进内院时就由鬼兄来打暗号,至于妙儿嘛……暂时就当个吉祥物放兜里。
作为吉祥物的妙儿倒是很乖巧,呆在兜里不乱动,只探出个脑袋东张西望,看鹫之瞎忽悠。鹫之身子很暖和,还有股她喜欢的香甜气味,特别是他走路时,她跟着一起晃,比摇蓝还要舒服。
妙儿累了,打了个哈欠,把脑袋缩回鹫之怀里,香甜气味越来越浓,她就忍不住露出小尖牙狠狠地咬了鹫之胸膛。
“哎哟!”
鹫之痛得跳脚,李大富受了惊吓,赶忙凑过头问:“大仙,怎么了大仙?”
鹫之皱眉,哭笑不得,只道:“这里煞气凶狠啊!”
话尾,他伸手偷偷地掐了下藏怀里的妙儿,随后继续掐指,装模作样。
要知道鬼兄穷得很,连个装门面的罗盘都买不起,鹫之只好拿根所谓浸过黑狗血的红绳,以起为引,慢慢地往后院里靠,若是记得没错,鬼兄所说的凶鬼就在这栋院子里的最南边。
“好了!就是这儿了!”
鹫之斩钉截铁地说道,蓦然瞪起犀利俊眸,在后院朱门前腾空画符。画毕,他手一伸,动了下五指,说:“李老爷,一个时辰到了,先付时金。”
李大富听后利落地道了声:“好。”随即转头小心吩咐管事:“记下,半个时辰。”
嗯?鹫之听后觉得不对劲了,明明是一个时辰,怎么算半个时辰?时金不应该是当场付的吗?付完他就可以溜了啊!
对此,鹫之表示不满,李大富昂起粗脖子,理直气壮道:“我们这儿半个时辰就相当于一个时辰,再说了时金得干完事才给,如若不然,你走了我找谁去?”
果然是个奸商!鹫之心里暗骂,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也就罢了。
既然骗不到李大富的钱,鹫之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他寻思,待会儿遇到女鬼就说自己是龙王九太子,让她给几分薄面消停几日,等他拿到钱之后,随便她怎么折腾。
鹫之一边想一边往后院走去,无意间侧着就见几个美人隔窗而望,她们一见到他捂嘴偷笑,之后又羞答答地翕上窗,留了个朦胧影。
作为龙太子,美人可见得多了,鹫之对于那些莺莺燕燕,丝毫不感兴趣,脑子里只盘算如何骗李大富的钱。就在这个时候,乾坤袋动了,鬼兄正在里面哀嚎:“就是这儿……就是这儿……我能闻到她的味儿……”
鹫之得到暗号不由打起精神,他往最南处的小屋前站直,然后虚空画符,可刚伸出手指,他就感觉指尖冰凉,如同敷于寒冰之上。
“呀!”鹫之吃惊,忙不迭地把手收回,然后问李大富:“此屋是谁人居住?”
李大富回道:“是我三夫人。”
鹫之又说:“麻烦请三夫人出来一见。”
李大富听了稍有犹豫,之后便吩咐管事叫人出来。约过了半盏茶功夫,房门开了,只见三夫人遮遮掩掩地出来了,到了李大富跟前鞠身请安。
“婵玉见过老爷。”
鹫之见到三夫人的庐山真面目,不由吓了大跳,他本以为房中人儿俏美,再不济也是个病娇娥,没料出来个大胖子,一个能抵得上他俩儿。
三夫人一笑,眼睛便埋在肉里找也找不到了,鹫之匆匆一扫,就见其嘴边还有饼渣子,想必管事叫人的时候,她正在吃东西。
李大富对着三夫人也没好脸色看,侧脸甩甩手说:“这位大仙有话要问。”
三夫人听后勉强转身看向鹫之,再勉强地弯腰施礼,只听见“嘶啦”一声,其背上的衣被肥肉撑出一道口。
鹫之憋笑憋得脸色铁青,气短胸闷,他故作无视,还以一礼,随后道:“三夫人有礼,鄙人看了此处风水,想问三夫人这些日子可有遇到怪事?”
三夫人摇头,嘴边饼渣随势落到襟口,她低头见之,伸出肥肠似的手掐起饼渣塞嘴里,旁若无人。
鹫之又吃了一惊,再次打量起三夫人,见她这痴痴模样,总觉得她不是个能兴风作浪的人,鹫之不由怀疑鬼兄看错地方了。
鹫之避免打草惊蛇,又让李大富叫来这几位院中人问话,这院子里的其它姬妾都长得比三夫人好,在三夫人面前也都是趾高气扬。
“这段日子能有什么怪事呢?还不是某个小骚蹄子使坏。”
“什么小骚蹄子?!总好比老货天天求神拜佛,添子嗣要好。”
“你骂谁老货呢?!”
“骂谁谁知道。”
……
不过是问个话,到后来就成了全武行,几个女人凶悍,掀起袖子撕头发挠脸,差点把鹫之也打了。
好在鹫之机灵,见势不妙,急忙从女人堆里抽身,随后扶墙对管事喘气道:“我说……李老爷真是艳福不浅啊,院里摆了这么多美人,真得消受得起?”
管事贼头贼脑地往四处瞅,见李大富不在便以手护嘴边,贼兮兮地凑到鹫之耳边说:“大仙有所不知,我们老爷就是喜欢钱和美人,你别看三夫人这般痴肥,她一年多前可有姿色呢!您瞧,如今她这么丑,老爷都不舍得把她撵走,可想而知当年漂亮成什么样子!”
这话鹫之听进去了,不由转头打量起三夫人,别人在吵,她就旁边站着,就像一坨又软又肉的带皮猪腿肉。
鹫之看半天,没找到她曾经美丽过的影子,正当纳闷之时,就听到有人严声低喝:“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有够威严,就和当年母后训斥父王一个调调,鹫之听后不由抖擞,连忙寻声望去,只见一贵衣妇人疾步入了院,身后跟了大大小小婢子六七人。
“你们在这里大吵大闹,以为李家是什么地方?放肆!”
贵妇人往众姬妾前一站,众美人顿时就矮去一截,缩在那处不作声,不过她们眼睛依旧在斗来斗去,你瞪我一眸,我还你个白眼。
管事扯了个笑,低头腰哈地走过去鞠礼道:“夫人,这位是老爷请来的大仙,来我们家看风水。”
“大仙,什么大仙?李家不就是被这群狐狸精搅和的吗?把她们赶走,风水全都好啦!”
贵妇人大手一挥,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鹫之猜她一定是李夫人了。
作为一条闪金光的龙,鹫之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傲气,别说是个妇人,哪怕当今皇帝老儿见了他真身,都要下跪磕头。
鹫之冷哼,傲气抬头,冷声道:“既然这位夫人开口,那我也就不方便在此久留,麻烦管事将时金结了,我们江湖人可是有一笔算一笔。”
鹫之的意思很明了,给钱走人,别想赖账,要不然弄点苦头给你们尝。
管事听了可犯难,不由回头四顾,刚才李老爷还在院子里,怎么眨眼就不见了呢。管事急得满头汗,前脚稳住鹫之,后脚就走到李夫人面前与她耳语几句。
李夫人斜眼打量起眼前这自称大仙的寒酸书生,似乎不怎么信他,随后问管事:“他可靠得住?”
“靠得住,当然靠得住,他一见老爷就说他眉间有黑气,果然,昨天不就是……”
管事说了一半,话就像被剪子裁了,一下子没了声。鹫之听其意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作为半仙又不能开口问,一问不就是在明说:“我没啥本事。”
李夫人听了管事的话后冷笑一声扭臀走了,连句道歉的话都不给,这令鹫之很不悦。没想李夫人走了没几步,停下脚又折了回来,鹫之以为她是良心发现,结果人家走到三夫人面前凤眼一瞪。
“婵玉,这几天老爷可在你这处?”
三夫人低头不作声,一双眼藏着肉堆里看都看不见。李夫人见她不说话,伸手往她胳膊上狠拧,指甲掐了一块小肉,还打了个转。
三夫人被拧痛了,呜呜地哭,随后就说:“夫人,我知错了……您别打我……老爷这几天没在我这儿,他很久不来了……”
美人流泪,那叫梨花带雨,这三夫人哭起来,只可称得上肥猪流水,连鹫之都转头不愿看她的丑貌。
见三夫人求饶,李夫人满意了,薄嘴皮子一抿,趾高气扬。
在旁观战的鹫之不得不叹气,只不过一个后院就闹成这样,他父王可有一千多个妃子,她们没把海底闹穿真是不可思议,可见父王的本事,忽然之见,鹫之对老龙王肃然起敬。
就当后院飓风快要平息时,躺在鹫之怀里的妙儿醒了过来,她突然发出一记毛骨悚然的猫叫,“噌”地窜出鹫之怀兜跑进了三夫人的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