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丽亚扬着憨憨的笑容,闭眼享受着这套来之不易的服务。她背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黄昏天气开始转凉,继续穿在身上很容易得感冒,宁栀想帮她把衣服换下来,却碍于有男士在场只好罢休。
“我帮你擦擦背吧。”他们把两条小船栓到了一起,现在都坐在苏丽亚的椰叶小舟上。趁柊裴在船头撑桨没有注意这边,椰叶船又是半封闭式的,她便对苏丽亚比划着动作,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够理解。
对方果然没有收到正确指示。感觉到她似乎正准备拉下自己的裙子拉链,一直安宁着的苏丽亚突然睁大眼睛,剧烈反抗了起来,使出一股蛮力推开了宁栀。
她一时没有防备,被苏丽亚大力推到了舱壁上。小船本就弱不禁风,遭到这么猛烈的撞击,整个船身都摇晃了一下。“怎么了?”正在专心掌舵的柊裴回头,面带疑惑。
“对不起,对不起。”看着跑到船尾仍旧惊魂未定的苏丽亚,宁栀以为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触犯到了人家的信仰,连声致歉:“我不是——”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船体再一次发出闷响。原来是趁着柊裴分心的空当,几个顽皮的小孩划着小舟撞了过来。本来只是想开一个小小的玩笑,没想到苏丽亚本就重心不稳,这一摇晃没掌握好平衡,整个人霎时向湖里栽去。
“苏丽亚!”宁栀惊嘑,跑前几步也向水里跳去。
柊裴:“……”
不多时,他手捧两条当地传统的纱笼裙,轻轻叩响了房门。“来了。”木门吱呀打开一条缝,伸出一条胳臂。“谢谢。”
他把裙子递了过去:“还有什么要帮忙吗?”
“不、不用了,你在外面稍微等等……”宁栀把门重新关上,扭头对苏丽亚说道:“衣服终于来了,我们赶紧换一身吧。”然后意识到对方并不能听懂,她又做了个脱衣服的姿势。
谁料苏丽亚仍然摇头,抱着自己缩在角落,也不管全身还湿湿嗒嗒的。
“这样不行啊,”宁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但眼前姑娘此时对她的抵触十分明显。她走到苏丽亚面前,蹲身与她平视:“你会生病的。”
见她还是没反应,宁栀只好打算先帮她把衣袖上的水拧干。然而,当她一接触到她的胳膊,苏丽亚全身就扭动了起来,掐着她的手往外推,手背上很快就浮现出好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她面上的恐惧真真切切,怎么看都不像作假,宁栀意识到事情的发展非同一般。她很快又注意到,湿透了的薄纱裙下隐隐约约显现出数道抓痕,不可能是刚刚刮到的。
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凭空而生,不祥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所有事情仿佛在一瞬间被串联到了一块。
“他打你……对不对?”她喃喃道。为什么迟钝的她此刻才发现问题所在。
苏丽亚在墙角缩成一团,不住地瑟瑟发抖。
柊裴正坐在树桩上百无聊赖,握着根小枝杈在地上划啊划,目光不经意掠过对面的小屋,木门被拉了开来,有人影慢吞吞地走出。
“挺适合你的。”他注视着面前的女孩,紫色的纱笼将她的身段修饰得多姿。
原以为对方会羞涩一下或者至少翻个白眼,没想到竟全然无反应。好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她径直走了过来,直愣愣地望着他:“我知道了。”
他打了个哈欠:“知道什么?”
“帕嫩是怎么死的。”
“这个我也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牢牢扣紧了他的双肩:“帕嫩是被人害死的!”
“冷静。”柊裴双臂一动,反手握住了她的双手:“告诉我,怎么回事?”
“那个混账,家暴苏丽亚。”
他凝目蹙眉,由下而上仰视着她:“你确定?”
宁栀挣开他的禁锢,“她身上全是伤痕。”
柊裴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我们先把她带回去再说。”
“你疯了么,还带她回去?”
“回帕嫩家。”说着说着他顿足,转身望向她,脱下了身上的外套:“还是你进去吧。”
因为宁栀不再执意接触她的身体,苏丽亚接下来的时间没有反抗,而是自己换上了另外一身纱笼。她的穿法十分特别,本来只是一块长方形的纱布,被她围得牢牢实实的包裹住了全身。看到她出来,宁栀上前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柊裴瞟了一眼她无袖遮掩的肩膀,说道:“她都裹成粽子了,你留着自己罩吧。”
见宁栀拂首,他把小树杈掷到了一旁。“还是你比较喜欢我亲自搂着,嗯?”
她瞪了柊裴一眼,愤愤地套上外衣。
他们在半昏半明的夜色中划回了帕嫩家。贴拉见到后有点奇怪,丢下砍椰子的刀就走了过来:“苏丽亚?你们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宁栀问他:“你们警/察局晚上没人值班吗?”
“这边治安好,不上班都行。”贴拉搔了搔头:“你丢东西了?”
宁栀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倒是柊裴先替她问了:“苏丽亚是校长的亲女儿吗?”
“这个嘛……”贴拉顿了顿:“她是孤儿,小时候被校长先生收养的。”
“果然。”他若有所思道。
“到底怎么了?”
宁栀见状也不打算隐瞒了,开门见山道:“苏丽亚的身体伤痕累累,我们怀疑校长有家暴的倾向。”
这个词不免过于严重,贴拉即刻瞪圆了眼睛:“不可能!”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否决:“校长先生可是大善人,放弃了原本的工作和生活来我们村里搞教育,一待就是十几年,请不要这么侮辱他。”
“伪善比真恶更可怕。”宁栀俯下身再次尝试接触她的手臂,她认真地注视着苏丽亚的眼珠,眼神无比真诚。这次她没有再抗拒。“帕嫩?”宁栀轻轻低喃了一声。
苏丽亚的瞳孔中凝注起一滩水雾。
“帕嫩的死跟苏丽亚有关系。他很有可能目睹了校长对苏丽亚的暴行,结果惨遭灭口,被丢进了鳄鱼池,伪装成意外失足。”宁栀抬头,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贴拉目瞪口呆,他连忙向苏丽亚求证:“这是真的吗?”
苏丽亚死死咬着泛白的嘴唇,不肯表态。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贴拉倒吸了一口冷气。
宁栀见他态度有所动摇,连忙趁热打铁,道:“贴拉,我们现在得去趟警察局或者医院。”
他摇头:“早就下班了。这边从来不加班的,最快也得等到明天。”
他们只好征询苏丽亚的意见,希望她今晚能够留下来。苏丽亚知道后再次表现出了明显的反抗与抵挡,趁着他们不注意就要往湖边跑,恰好被走回来的季禾眼疾手快拦住了。
“怎么了?”季禾不明所以,看着她从自己怀里惶恐地挣脱。
宁栀简明扼要跟他们说了下事情经过,季禾同样一脸震惊,封画则不以为然哼了一声:“伪君子呗。”